【警告】此篇作品為限制級作品,有謀殺、自殺、家暴、性侵等血腥劇情。是本人嘗試以「小說」此一體裁完成的「B級片」。
前篇:【驚悚】《夜逃亡》(三十六)
唯一發言的關係人,是同為倖存者的蘇姿萍。
蘇姿萍站起身後,法警走了過來,把麥克風遞給了她。倪莉轉頭向右,對這位救命恩人有種期待。那一個驚恐的夜晚,多虧有了勇猛的前柔道國手壓制藍克,倪莉才得以倖存。
倪莉今日被臨時詰問,毫無準備,感覺很糟。但至少同為倖存者的蘇姿萍應該會像那個夜晚一樣挺身而出,勇敢直言。
「我是蘇姿萍,是前柔道國手,也是個留職停薪的體育老師。」蘇姿萍的聲音渾厚而略為低沉,情緒相當低落。「案件發生後,我一直夢到有人拿刀砍人,也一直很自責沒辦法救起許多人,本來以為能正常帶體育課。但我每一天都作噩夢,每一天都睡眠不足,後來只好請代課老師來幫我代課。藍克犯案真的真的太可惡了。」
倪莉偷偷瞥著自己右邊的恩人,心中有了些許觸動。沒有人是有著鋼鐵心的英雄,無畏無懼。蘇姿萍雖然體能厲害,那一天用高超的技巧壓制了藍克,但顯然內心也飽受折磨。共鳴感,讓倪莉很想握住自己恩人的雙手,但倪莉忍住了。
倪莉明白視線會對蘇姿萍產生困擾,不敢直直望著她。
而蘇姿萍繼續說:「有些媒體把我誇獎成『柔道女神』,說我救了人。但當時在遊覽車裡,我差點沒救到被刀挾持的消防員。那時我從藍克的背後接近他,結果藍克聽到我的聲音就按下刀鋒,消防員仰頭才避開致命要害,但當時消防員血流如注,我還以為我害死人了。」
哪怕蘇姿萍是前柔道國手,但倪莉從她發抖的聲音聽出她的驚魂未定。
「所以我開始想,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為什麼我得遭遇這種事情?為什麼會在夜班客運上碰到一個瘋子?」
倪莉也想問這個問題啊。
她還有更多問題呢。為什麼藍克那麼執著她?為何報導要汙衊她?為何阿茂要被殺?為何阿茂要殺洛莛學長?
不過,這些問題終究是屬於倪莉個人與藍克的恩怨,蘇姿萍自然沒有問出倪莉心想的這些問題。
蘇姿萍繼續說:「後來我想通了!我不知道!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說著說著,蘇姿萍的語調激昂了起來。
而倪莉還在疑惑蘇姿萍明白什麼事情時,蘇姿萍繼續說了——
「——藍克不能判死刑!」蘇姿萍叫了出來。
什麼?倪莉懷疑自己聽錯了。但接下來蘇姿萍的話,卻讓倪莉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
「到現在,都還沒有人猜透藍克為何犯罪。他的父親是教師,母親小時候就不在了。但單親家庭多的是,憑什麼就藍克會變成殺人犯?前幾天南門區汀洲路甚至又發生了一個號稱藍克粉絲犯下的隨機案件......」
這是在講拿著槌子闖入倪莉家的瘋女人吧?
在某種程度上,倪莉認可蘇姿萍找出藍克犯罪動機的想法。但如今柯洛羽不只爭取輕判,甚至想讓藍克無罪!
「......所以尊敬的法官們,我以受害者的身分,請求不要判處藍克死刑。我們必須要留下藍克的性命,然後讓專家找出這背後真正的原因,這樣才有可能遏止犯罪......我發言就這樣了,謝謝。」
倪莉感覺自己再度遭受背叛,心情有些鬱悶。
不過是她活該,不是嗎?
誰叫倪莉對他人總是擅加期待。
倪莉自己偷偷摸摸地給予其他人一個崇高的想像,然後虛幻的想像破滅時,倪莉再擅自難受。從母親、洛莛學長、阿茂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蘇姿萍,每個人都有倪莉未曾想過的黑暗面。
此案的倖存者只有三個人:蘇姿萍、消防員跟倪莉。
三人倖存,其中一位倖存者就表態「不要死刑」的態度?那這樣的話,法官之後會怎麼判決?
宛若心電感應般,倪莉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她不由得轉頭看向被告席。
柯洛羽面色鎮定自若,而藍克正對台下粉絲露出他迷人的笑容。
蘇姿萍身為倖存者,卻明確表達反對死刑的態度,這對審判或許是個強而有力的信號與攻防點。但是,被告席上的罪犯藍克與律師柯洛羽都相當平靜,甚至有些......淡定自如。這代表他們或許......早有預料。
審判前幾天,柯洛羽曾到母親病房裡找倪莉。
那麼,柯洛羽可能已經找了所有的關係人了?若台北時報的報導有一定真實層面,那麼顯然柯洛羽都有能脅迫每個關係人的武器。倪莉被威脅了,想必每個關係人都被柯洛羽威脅過一輪了。
這絕非倪莉想太多。
十年前,柯洛莛死後,身為姐姐的柯洛羽,在網路上對倪莉展開網路霸凌。倪莉絕對不相信十年後柯洛羽的報復心會減輕,如今柯洛羽以為倪莉是殺死柯洛莛的幕後真凶。那麼,必有所圖......
*****
結辯環節開始,穿著紅色法袍的檢察官再次起身。
法庭前方的投影幕上再度投影出被害者屍體的悽慘傷口,特寫了刀痕與齒痕,甚至放了阿茂被削去五官的頭顱。檢察官透過屍體的慘狀,還有發生場域在公眾運輸,說明了藍克的犯罪情節重大。
而藍克三次翻供的筆錄片段,更一張張出現在簡報中,被檢察官以電腦的螢光筆功能重點標示。藍克每次陳述時,無論對死者或警方都毫無敬意。
刑警鄭詠翰:「你是否獨自犯罪?」
藍克:「你他媽的,當然!你們警察就是孬,殺人很簡單的啦!我一個人本來就能殺更多人。你這麼問,一定是沒殺過人吧?」
刑警鄭詠翰:「你為何犯案?」
藍克:「就不爽啊。他們吵吵吵的!」
刑警鄭詠翰:「你要求重新筆錄,與上次陳述有不一樣的地方嗎?」
藍克:「我是閒閒沒事做嗎?幹你他媽的屄!律師,妳跟白癡警察講吧。」
律師柯洛羽:「我的當事人說這次的案件中,他受到教唆犯倪莉的指使,才實施了此次的犯罪行為。」
刑警鄭詠翰:「藍克,你是如何被教唆的?」
藍克:「手銬很討厭欸。律師,聲明稿的內容給警方看就好了吧?」
律師柯洛羽:「刑警,我方聲明稿已呈交調查單位,上面已經清楚載明了過程。」
刑警鄭詠翰:「聲明稿?是說今天我手上這張廢紙嗎?柯律,妳就別裝傻了!這一看就是鬼扯。我當然必須向你的當事人問清楚。」
藍克:「你他媽的!警方真白癡欸!算了,我要動用我的緘默權。」
刑警鄭詠翰:「你為何翻供?第二次陳述何處有疑義?」
律師柯洛羽:「我的當事人車禍後腦震盪沒受妥善醫療處置就被審訊,他前兩次陳述都是在認知混亂的情況下作答。這次治療後,他想起來他沒殺過人的事實。」
藍克:「對啦,我根本沒殺過人。你們這樣亂抓無辜善良的老百姓,你他媽的屄的咧,白癡嗎你們?」
檢察官停頓片刻,眼神掃過旁聽席。「檢方明白藍克現在擁有巨大的社會影響力。但是從筆錄上能看出他對受害者的藐視,也能感受到他為求脫罪多次翻供的人格缺陷。出他毫無悔意,不足以為人楷模。」
「況且他的粉絲在七月三十一日又犯下了另起預謀攻擊案。」檢察官的手指向藍克。藍克揮揮手,不忘記露出燦笑,而底下又是一片竊竊私語說著「我沒了」「我想生猴子」之類的話。
檢察官的話,似乎只有法官、受害者或家屬在聽。
「......他對社會的負面影響力,不亞於2014年造成社會動盪的殺人魔鄭捷。」
檢察官再次遙控投影幕,畫面定格在屍體的照片,「有至少五個人直接因為藍克而永遠人生定格了。現今的社會因蘭克而再度動盪,司法應當比照鄭捷案對藍克從重量刑,才能對犯罪者殺雞儆猴,也才能平息我們社會動盪的民心。」
他最後堅定地說道:「要彰顯社會正義,就得展現刑法的雷霆之威。藍克犯下五項殺人罪、四項殺人未遂罪。庭上,檢方建議應當判處藍克五項死刑、四項無期徒刑!」
好耶!倪莉聽到時,終於有種定下心的安穩感。
但旁聽席卻響起了不贊同的喧囂聲,由小而大,幾名藍克粉絲情緒激動,站起身來。審判長直得連連敲了好幾次法槌,卻再也難以管控秩序。又是幾名法警從庭外進入,站到想要起身抗議的民眾身旁,法庭秩序才勉力安定。
*****
最後,換成辯方發言,而柯洛羽作為被告的律師站了起來。
她一樣走下被告席,白色的法袍邊緣走到法庭中間的空地,操控著投影幕。上面第一張圖片,是白底與黑色粗體字的黑白對比,寫著「無罪推定」。
「藍克是無罪的!」柯洛羽開頭就強調這件事。「我們相信司法!」
而柯洛羽開始講到「無罪推定」和「有罪推定」的差別,而也述說了法律界常說的「舉證之所在,敗訴之所在」。她認為,藍克一開始就遭受不公正的待遇,有了先入為主的有罪觀點,導致目前有許多不合理的證據都指向藍克犯罪。
柯洛羽將投影幕畫面轉移到證據與法醫報告的片段,說明法醫並未在凶器或屍體上發現指紋。但根據剛才關係人蘇姿萍跟證人倪莉發言,這兩個人都說她們看到藍克拿刀揮舞。藍克手部指紋也正常,若證詞為真也應當留下指紋,但證物上全無指紋,這顯然並不合理。
「這就說明,我們檢調單位,其實只能證明藍克犯下傷害罪、毀壞屍體罪兩罪。」
柯洛羽將畫面轉到刑法二七七條普通傷害罪的條文、再轉到刑法二四四條毀壞屍體罪的條文。說明犯下普通傷害罪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三萬元以下罰金,在說明毀壞屍體罪則處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科或併科三十萬元以下罰金。
「藍克真正犯下的罪並不重,不該使用死刑這樣的酷刑來判決!」
倪莉坐在旁聽席,重新為了柯洛羽的無恥感到吃驚。這樣空口白話剛才就被法官否決了,柯洛羽竟然還重述這樣的論點。除了無恥外,柯洛羽根本沒有良心吧?千方百計只為了幫藍克逃罪啊?
柯洛羽的側臉看來哀戚,倪莉卻看得極度不適。
而投影幕畫面被轉到蘇建和案的報導。
柯洛羽繼續講述,「檢方顯然用『有罪推定』前提對藍克提起公訴,這簡直讓人夢迴三十幾年前的蘇建和案啊。」柯洛羽表現出一副蒙受天大冤屈的模樣,「三十年啊!三十年前到三十年後,我們國家的檢調單位出了什麼問題?而面對爭議,檢察官竟然不願調查清楚,就擅自對藍克起訴?還提請了違背兩公約的「死刑判決」?呵呵呵......」柯洛羽甚至表現出一副氣極而笑的樣子。
笑......笑屁啊!
法庭的專業度消失殆盡,柯洛羽分明就只是想要煽動民情。而旁聽席的眾位粉絲顯然也很相信。但法官不會採信的吧?
「此次的案件審理中,我方當事人藍克因為外表優勢,有幸受到社會大眾矚目。但那些其貌不揚的冤罪者該怎麼辦?我們信任司法,但我們需要讓司法真正秉公處理此案,對案件展開更完整的蒐證。」
「所以,根據國民法官法之規定,我方將提請此案交付國民法庭!」
原來萬般的不合理,其實都不重要。
原來自始而終,柯洛羽就只想挾民意使案件成為國民法庭案。
倪莉不害怕國民法庭案,但......當不專業的公民受到台北時報為主的資訊轟炸後,他們參與審理此案時真的能像柯洛羽所說的「秉公處理」嗎?
倪莉不知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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