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半自動沖壓成型機台故障了。流水線上送來的半成品都交由另兩台沖壓機承作,每小時產出少了,後站的工序受到延擱,作業員開始無所事事地閒聊。這一台故障的沖壓機原由鄭佩琳的組員操作,現在暫時無工可做,於是帶著她的人到目檢站幫忙目檢退貨重工品。邱志遠工作腰帶上掛著各類工具,正蹲在地上修理這台十年的老爺機器。眼裡看的、手裡摸的是機器零部件,鑽進他耳朵裡的卻是隔壁間組裝作業員嘴裡的八卦消息。
「頭家娘前天又來了,那德性真受不了,一雙小眼這裡看那裡瞧,又不是公司主管,管東管西,怕我們都是來這裡混吃躱懶偷時間的。」作業員阿珠左手邊一匣子塑膠件,右手邊一匣子金屬件,用特別治具熟練地拼湊組裝,手裡沒停,嘴裡也沒停。「她今年多少歲啦?臉上粉搽得夠厚,都看不大出來年紀。」另個較尖細的聲音在旁邊湊合著。「說是四十了,比楊總還大著三歲。一個兒子十一歲。」「楊總看著揪少年哪,不像三十七歲。」「聽卡早老員工說她是楊總在前頭家時交上的,做的是業務助理。楊總人生做緣投,頭家娘自動貼上去的,後來懷了孕,只好奉子成婚。楊總辭了職,自己開公司做頭家,老丈人家裡還給他資助了兩千萬。頭家娘後來也辭職不做了,在家專心相夫教子。只不過她不僅僅是在家,三天兩頭總要往公司裡跑,這裡問問那裡管管。表面上說是關心公司,實際上是來監督的,提防哪個小三哪天爬上了頭家的床。」「那公司裡漂亮一點的女員工不就都成了她的眼中釘?」「那可不?識相一點的、懂得巴結她的倒也還好,向她表個忠心,什麼事也沒。不然哪個漂亮,讓她感到威脅的,她就一天到晚查她的水錶。」
「聽說那件事沒有?」第三個聲音湊過來。「什麼事?」「沖壓站的鄭佩琳,高高的那個領班。」「哦~你說她呀,當然聽說過,攏不只一次了。」尖細聲音說道:「也難怪老闆,小鄭真的漂亮,這麼漂亮的人才放在工廠裡可惜了。她也不是只有美色,對人也挺好,又能幹,可惜桃花多了些,你看那些個臭男生動不動眼神就對她飄啊飄的。」阿珠嘆了口氣:「在這裡做事,漂亮、能幹都不是最重要,主要是要能應付四面八方,各部門的頭還有協理、廠長,甚至連老闆娘都要能應付好才行。品保課的吳媽不知怎的對小鄭就特別有成見。」另個聲音道:「說是有一次外部稽核,吳媽的人文件沒有依抽樣標準核實檢驗,給稽核記了缺點,吳媽把錯推給佩琳,說是產線的人圖方便擅自自行勾稽,佩琳沒有配合她演出,面子上下不來,記恨在心。吳媽那人,誰不知道,超級小心眼。就這一次,說小鄭跟著老闆上旅館開了房間,聽說就是她那裡傳出來的。」「要死哦~這話要是給老闆娘聽見,鄭佩琳準要滾蛋。」尖細聲音又道:「我們老闆人就是長得太帥,也難怪老闆娘疑心病。男女感情的事很難講,說不定還是佩琳自己勾引的老闆。」
邱志遠在隔壁間聽到這裡,火氣不禁往上沖。大聲咳嗽了一聲,走了出來,瞪了他們一眼。三個作業員沒注意到裡間有維護人員在修理機器,尷尬得面面相覻。其中一個三角眼的瘦子想要化解尷尬,喊了一聲:「欸你在裡面修那麼久,到底修好了沒?」邱志遠頭也沒回,丟下一句:「好了。」走出工作間。三角眼看著他背影:「去!沒禮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