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０８號房 楔子 第一章 禮物

（內有性愛描述，未滿十八歲及對情色描述反感者慎入。）

楔子

千駿工業內湖廠三樓的產線機械忙碌地運轉著，不時傳出規律而嘈雜的金屬器械撞擊聲。身著工作服、頭戴工作帽的作業人員在各個工作站進進出出，一位身著淡黃工作服色，略有年紀的女性管理人員手上拿著紀錄表正跟在幾位白色工作服色的人員後方，不時傾聽著他們的交談內容，偶爾回答幾句。這幾位白衣人員有兩位的身高明顯高出其他人，鷹鼻深目，顯然是西方人，到處東張西望，不時提問。另兩位白衣男性恭恭敬敬地跟在一旁，其中較高的一位口若懸河，比手劃腳，似乎是有問必答，較矮的一位年紀輕得多，居中做著翻譯工作。兩位西方人士連連點頭，似乎頗為滿意。

  一行人走過寬闊的車間，來到一位作業員的後方，看著她操作沖壓成型機。一位來賓順手拿起了一旁的勾稽表格看了兩眼後，指著表格問了個問題。翻譯轉達之後，適才有問必答的那位卻一時語塞，轉頭問身後的黃衣人員。黃衣人員回答了之後，兩名外籍來賓卻皺了皺眉，似不表認同。高個子白衣者頗感不耐。不一會兒一位女性淡紅服色工作人員快步來到，參與了討論，兩名來賓才重又放下了勾稽表，點點頭表示理解，繼續行程。

  參觀行程結束後，四名白衣人員出了空氣浴塵室，於更衣間把產線工作服脫下。只聽高個子說道：「小胡，剛剛替吳課長回答問題的領班叫什麼名字？」「哦？我也不認識，大概新來的吧。」「她臨場反應不錯，你等一下替我問問葉課長。晚上我還有事，你替我招待兩位客人，就帶他們到橋頭那家新開的西餐廳去。」「好的，楊總。」

Part I

第一章 禮物

這是五月的初暑，端午剛過。河邊水泥空地上的表演台，凌晨時分杳無人聲，水泥台階上擺著兩包滷味、幾瓶啤酒。這片空地不是公園，只是荒廢的水泥地，原來建商打算開發來做運動休閒公園，因工程合約問題灌好了水泥後工程中斷，除了左側留下幾根大水管之外，其餘建材都撤走了，只留下足球場大平坦的水泥地，沒有路燈。

  邱志遠一個人吹著涼夏的晚風，聽著池邊的蛙鳴。退伍工作幾年後隻身從南部來到台北，找到這家工廠，憑著職校電機科畢業、幾年機電維修的學經歷，在廠裡擔任設備維護技工的工作。他不愛說話，不愛交際，不愛出遊。假日裡的休閒除了打電腦遊戲就是看A 片。平頭加上寬下顎，顯得臉有點方。

  半年前來到千駿工業上班之後，喜歡上產線的一個女領班鄭佩琳：高高的個子，長長的頭髮，柔媚中帶點秀氣。老舊的機器時常故障，特別需要他們這些技術工來調修機台才能維持產能。鄭佩琳瓜子臉蛋，個性爽朗大方，很有男生緣，如果不是學歷不高，會有更好的工作。產線女工多，維修技術員又多是男性，自然而然少不得打情罵俏的事。而鄭佩琳在女作業員之中尤其顯眼，是許多男同事心儀的對象。邱志遠也不例外，但他沈默寡言，除了修機器的功夫一把罩之外，沒別的長處。

  這晚，浮現在他心裡的、惱人的又是鄭佩琳的一顰一笑。他暗恨自己的卑微可鄙，因為腦海裡的鄭佩琳總是和電腦螢幕上的女優一樣，赤裸著，嬌喘著。他不懂得什麼叫追求，唯一能做的就是她一喊他時，他立刻放下手邊的事，趕來幫她把機台的狀況排除，聞著她身上的馨香，精神整個都亢奮了起來。鄭佩琳在生產線上的績效總是很高，她也總是不吝於回報給邱志遠一個甜美的微笑。有時鄭佩琳開他的玩笑，他也不以為忤，只是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小邱太古意，安捏趴無七仔！」產線的幾個歐巴桑私下都這樣調侃。

  他有了三份酒意，不斷的自我催眠鄭佩琳是世上最美的美女。他站起身來，拉掉了上衣，打起赤膊在空地上奔跑了起來。涼風吹得他身上癢蘇蘇的，像是女性的手的溫柔撫觸，十分舒服。他想著這就是鄭佩琳的手的觸摸，也想著他的赤裸的身體就是鄭佩琳的赤裸的身體。他第三次跑過空地左側那幾根叠起來的大水管時，眼角餘光下彷彿見到水管上方漫開了一片黯淡的、明滅的紅光，一片沒有生氣的，濱死的，像金爐裡火焰熄滅後黯淡的餘燼。邱志遠心中一驚，頭往後瞧，那片紅光還在那裡隱伏游動著。鬼火？但這又不是墳地，哪來的燐光？而且燐光是綠色的。

  這晚天陰，月亮隱在雲裡，連點光都不透。邱志遠向來不信邪，他往回一直走到了水管前大約三十步，才看出水管上好像躺著個人，身後那片紅光還在隱隱閃動。他感到一陣暈眩。還沒來得及反應，那片餘燼向自己著地漫延開來，周圍景物也像是舞台布幕一般燒灼了起來。大水管忽近忽遠，耳畔響起了眾多年輕女性嘻笑怒罵聲。水管上的人影爬了起來，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快速向他迫近，一個個都是女性的軀體，但見人影，不見面容。「你要我嗎？邱志遠？」「你要我嗎？邱志遠？」聲音在他腦中響起，沒有方向性，邱志遠嚇得連連退後，他感到頭皮發麻。

  他一屁股坐倒，那些人影似乎和他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近也不遠。「邱志遠，你到我這裡來，我有你要的東西。」邱志遠腦中感到的那聲音不男不女。他心中一驚，起身往後便跑。但那些黑影又出現在他面前，同樣的幾公尺的距離。黑影之外是一片紅色餘燼。

  「你是誰？幹嘛跟著我？」他認為今晚一定是遇上了靈異了，他感到自己說話帶著顫抖音。那些黑影道：「苦海無涯，何必受這折磨？讓我幫你一把。」聲音忽高忽低，忽剛忽柔，捉摸不定。邱志遠突然跪倒在地，閉眼默禱：「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很對不起，如果我哪裡觸犯了您，我不是有意的。我這就穿好衣服回家。下次不敢了。」接著誦念「南無阿彌陀佛」無數次。許久之後，不再有動靜，他鼓起勇氣眼皮睜開一條線，眼前又見一人影矗立，只有幾尺距離。他恐懼不已，簡直快哭了出來，再度頌念佛號。

  腦中那聲音再響起：「你看看我吧，邱志遠。你看看我。」邱志遠心中驚疑，抬頭再把眼睛張開一條小縫。距離近了，他看見眼前是個美麗女子，年約二十多歲，全身赤裸，面無表情，一隻腳微微靠向另一隻，優美的體態。那女子的相貌隨著他意念不斷變幻，頭髮放長又縮短，神情忽嗔忽喜。像鐘擺一樣，指針經過幾次來回擺盪，才慢慢固定了下來：水靈柔媚的雙眼，彎彎的蛾眉，小巧挺直的鼻子，豐潤的雙唇帶著蕩漾的笑意，還有非嗔非喜、調情中的愛侶那雙頑皮又挑逗的眼睛。「你......你是佩琳！」他心中驚叫。腦中那聲音：「你說我是誰，我就是誰。」

  邱志遠自然沒有見過鄭佩琳裸體的樣子，但是眼前這位女郎豐滿的胸脯加上修長的雙腿，姿容極美極魅，比鄭佩琳更加分。她扭動腰肢走向邱志遠，伸出葱白般的玉手來拉他。邱志遠看得撟舌不下。從極度的恐懼到極度的狂喜，他不能相信這是真的，但抓入手裡的卻是貨真價實、柔若無骨的女人的手。他彷彿感到事有古怪，但是美色當前，腦子裡一片混沌，想拒絕，卻又貪戀。那女人拉著邱志遠的手往回走，地面上憑空出現了一個門。女人拉開門把，推門入內，門後出現了另一空間，不再是野外空地，而是一個房間。那房間陳設甚是普通，就像汽車旅館一般，居中一張大床，簡單陳設。「鄭佩琳」將邱志遠拉入房內，將房門關上，邱志遠發覺週遭的餘燼全部消失，置身於一間普通的旅館房間，清涼無比，感覺到腦中那聲音又說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我知道你的苦，今晚這個小禮物，你就好好享受，我保證沒有人打攪。」然後吃吃地笑了起來，笑聲亦正亦邪，像天真又像調侃。

  房間裡的燈光黯淡，女人把他帶到了床邊，兩手一推，邱志遠跌到了床上，女人直接爬到他身上。邱志遠想說些什麼，女人舉起右手食指比了一個數字一放在唇邊，搖搖頭意示靜默，像隻貓一樣欺身上去，兩隻白嫩的乳房貼著邱志遠的胸，兩片紅唇封住了他的嘴。

  一番覆雨翻雲後，邱志遠沈沈睡去，醒來後發現自己仍舊在那片空地上，但天已大明，他依舊赤身露體。遠處有幾個早起出門的歐巴桑對著他指指點點。邱志遠連忙趕緊穿上了衣褲，卻發現身邊放著一個模型屋。說是模型屋，其實也就是一間沒有天花板的套房，不大不小，大約三十公分立方，造型精緻漂亮，有點像是建設公司在銷售會場展示的用途，看著恰恰就是他剛剛夢裡睡過的那一間，很輕，邱志遠可以毫不費力的拿在手上。他覺得新鮮，順手帶了回家，此刻他卻不知攜回這間模型屋日後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麻煩。（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