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處在一個歷史背景相似的時空,如有雷同…才怪*
致我誠摯的友人W:
自從上次見面已經過了幾個月,不得不說你拍出的作品變得越來越好,我一度以為你三天都住在花博附近,就為了去拍出更好的照片。
至於我嗎? 就跟你當時形容的一樣,身形瘦長跟陰鬱的臉,大概又會被你笑話幾分。
只是幾個月來情況變得有些不同,暗流般的詭異變化把我推向了身心科的治療。
而如今我決定寫出這封信,說明我的發現,以及夜半時刻除了夜鷹的尖叫外使我輾轉難眠的原因。
一切都起源於那次前往屏東的旅程,因為學業上的需求,我特地坐了平常根本不會搭乘的太魯閣號過去拜訪當地的一名退休的老教授。
臺大出身的他在母校貢獻了大半生後,來到了這裡居住,偶爾幫社區中心教導那些偏鄉的孩子。
我本以為這將是一個正常的兩天一夜的訪問,卻沒想到無形之中,一個令人不敢細想的事實露出那冰山一角。
「阿嬤,敢問這勒所在是這方向某 ?」
因為地址字跡模糊,只能拿著手機一邊向路人問路,我自認臺語比起其他同學更好一些,加上這裡的人也沒有北部人天生的高傲氣息,很快的,我終於到了山路中的一棟老宅。
走過庭子幾棵桃樹與黃連木下,面前是一座鐵製的門,上面的鎖異常的多。
「是前陣子聯繫的杜先生對吧? 你好。」
「譚教授您好。」
應門的正好是老教授,說明來意後跟著他走向了室內,而我看見客廳時卻被嚇到了,一整排的展示櫃筆直的沿著牆面排列,裡面放的不是你我所熟知的真骨雕模型,是蟬。
體型大小色彩姿態各有不同的擺放在其中,要不是看見那些發著光的金屬針,我敢說下一秒這些東西就會衝破櫃門朝你臉上飛來。
我不討厭昆蟲,但蟬真的是少數會讓我反感的一類。
不過並非指外表的嫌惡,是那惱人的噪音活像有求偶焦慮還大聲嚷嚷的現代人,以及晚上撞擊玻璃窗的愚蠢行徑。
我真的無法喜歡這些東西,就連我寫這封信的當下牠們還在樹林間吵鬧。
很明顯的,譚老教授對於這些蟬有著接近執著的熱愛,不如說已經到了狂熱的程度了。
本著不評斷他人愛好的想法,我走進書房開始這次工作所需的調查,一直到一個段落天色漸晚才結束。
臨走之前我還是問了老教授他對於蟬的看法。
「我覺得我就跟蟬一樣,只是大半輩子蜇伏在土裡,等不到脫殼的日子。」
教授指了指一個冬蟲夏草的標本,菌絲會侵入這些被害者裡面,到了夏天就會開始勃發,尤其蟬的若蟲表現者更是時常出現。
「或者,成為這樣的存在也不一定…。」
他看著它,用手輕輕撫著標本的木框,緩緩說著。
「我認為這樣的您反而帶給了其他晚輩在天上飛舞的機會,教授。」
「…是這樣嗎 ? 或許吧,時間不早了,去吧。」
譚教授叮囑著我往最近的公車站的所在地,相互道別後,我回到了下榻的旅店。
他似乎沒有結婚,是以一個人生活的狀態住在這裡的,總覺得他的背影有些淒涼蕭鎖。
究竟是何種覺悟才讓他來到台灣東部度過餘生呢 ? 想著想著我就進入夢鄉了。
我聽見了,聽見蟬拍動翅膀的聲音。
在一片黑暗沉靜的夢中我張開了眼,看到一隻白色的蟬,好像教授櫃子裡其中一種角蟬。
突出的角掛著跟男性陰囊類似的對稱瘤狀物,緩緩的飛過來停在我伸出的食指上,又慢慢地消失在空中。
只留下夢中的我,兀自站在布滿岩石的地上。
「猶格斯之星…高貴汙穢的黃衣王者…」
突然間,白色的物體從食指出現開始慢慢生長蔓延,像是銀色的鱗片,又像是蠕動的蛆蟲。
仔細一看是真菌的菌絲,而且不知不覺已經覆蓋了我身體的大半部。
我試著用尚未被覆蓋的左手拉扯掉這些菌絲,卻加速了覆蓋。這邪門的東西還開始往耳朵、口腔裡生長 !
就在視線變的黑暗後,我驚叫著從旅館的床舖上坐了起來,所幸旅館的隔音做的不差,但那一夜我甚至不敢再睡下去。
接下來的兩三個月,我會持續的夢見相同的夢。同時我也察覺了自己的生活周遭開始出現微小的改變,宛如正在醞釀的風暴。
路上的一些人們頭上開始出現跟蟬一樣的複眼,甚至有形狀奇怪的觸角在動,
我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但不管我多次揉眼,這荒謬的幻覺仍沒有消停的跡象,我將這個情況告知了醫師,那傢伙卻只會說是心因型的精神病症。
但天曉得 ? 他旁邊的護士跟碗公一樣大的複眼長在頭的兩側,怎麼可能沒看見 ?
帶著越發劇烈的恐懼,我決定再次前往譚教授的居所,期望能查明一切的真相。
我跟你講,如果可以我會回到過去揍爛那個接下任務去臺東的自己。這時已經是夏天了,也是蟬開始大量出現的日子。
就在我重新走入那段山路前,一位年邁的婆婆用拐杖戳了我的背,好像要跟我說些什麼的樣子。
「少年ㄟ,你甘艾去譚老師那邊蛤 ?」
「是,阿婆安怎了 ?」
「譚老師這兩個月人甘哪怪怪,阿攏不出門,看到他嘛不出聲,哩去看麥勒…」
聽著阿婆的敘述,老教授最近行跡怪異,連社區中心的課程都連續推辭掉了。
更怪異的是當他路過街上有鄰居叫他,他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往前走,隨著時間流動大家也越來越少看見他了,也有人說會在深夜看到他在路上走動。
第六感告訴我,果然我所遇見的異變跟他脫不了關係,迫使我加緊了腳步。
敲了敲門,映入眼簾的是譚老師,只是週身散發著不自然的氣息。我無法從他的臉上與肢體動作判斷出眼前的人是不是生物。
這麼說有點沒禮貌,看起來就是一具會動的活屍。
我藉故提出上次的資料的一些問題想進去屋內,而他對此毫無表示就走入了客廳內,我也就此跟上,然後再一次的被室內的狀況嚇到。
屋內變得異常的整潔,薄薄的光從樹梢穿過了窗,窗上有放著一些新鮮蟬蛻,還帶著一點的土。
像是中老年人獨特的約定俗成,電視上撥放著政論節目,大概希望這可以消除偌大屋內獨身一人的空蕩孤獨。
譚教授已經坐在了老舊的皮製沙發上,示意我坐在對面的另一張椅子上面。為了避免引起疑慮,我照他說的坐在了椅子上,開始了討論。
「教授,您知道黃衣之王嗎 ?」
在過程中,我提出了這一個問題,提到了夢境裡唯一出現過的名詞,而老教授平淡無波的臉像是受到了強大刺激,開始發出一連串的咒罵,有的發音更不像是人類會發出的,但仍可聽出一些字眼。
「汙穢的星海之主…在卡爾克薩給我腐朽…背叛…仇恨…祂邪淫的眷族…!」
與此同時,電視上雜訊越來越多,畫面、聲音被異樣的扭曲,那些集結在一起的;那些在街路上成群嘶吼的,是一個又一個的蟬頭人。
眼前的譚教授在椅子上抽搐、和電視上的聲音越來越共鳴,瘋狂的呼應著口號,聲音越來越高亢,和屋外的蟬鳴一起折磨我的耳膜,最後齊聲吼出了一個字眼。
「哈斯塔啊啊啊啊—————」
像是斷了線的提線木偶,譚教授轟然倒在沙發後。而原本乾淨的室內,此時此刻成為了被白色菌絲佈滿的樣子,電視依然撥放著相同的節目。
我看了看,果然街上的那群人依舊是頂著一個蟬的腦袋,偶爾看到一些兒童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沒有蟬的特徵。
我不確定到底這座島嶼發生了什麼,但可能整個臺灣不只臺東,這些菌絲跟蟬頭人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及形式四處散佈。
思索片刻後我打算將譚教授帶離這個穢氣的房子,於是走到了對面的沙發後面才察覺到,地上的僅僅只是一個菌絲組成的人體薄膜。
而且從頭延伸到背部有一個大大的窟窿,就像是若蟲在地底多年終於成蟬留下的殼。
因為很噁心,在沒打算觸摸跟繼續調查後,我惶恐的回到車站,盼望盡速離開這可怕的地方。
某種外星的菌狀生物入侵了這東亞的小小海島,把他們變成了像是兩腳直立的蟬,而且全身用菌絲組成。
看到這裡你一定覺得我瘋了,但是我告訴你更可怕的是什麼,那些菌絲生物在把一般人的腦取出,然後生成新的替身
—當然也是菌絲做的。
那天晚上,我夢到了譚教授。在夢中的他就像是個超大的冬蟲夏草,上面黏滿白色的角蟬們,無時無刻發出悲鳴,以及他持續重複的一句話
「沒能脫殼啊 ! 我 還 是 沒 有 脫 殼 啊 !」
又一次的,我全身冷汗的從床上炸起來,像是經歷了場超大地震。
我已經不指望這個地方能被拯救了,這些猶格斯的菌狀生物,與我們觀念認知截然不同的生物,大概會永遠的仇視著黃衣之王以及他的眷族們。
這還不打緊,但牠們把其他人類的腦袋取出裝進金屬的罐內,因為他們覺得我們才是異類,就像他們口中重複的,我們才是不容於世的瘋子。
我還看見了一些孩子們的頭上開始出現了觸角,蟬的翅膀從旁邊長出來啪搭啪搭的拍著,好像冬天不曾存在那樣。
我很少仰賴神佛,因為我相信人打造了自己的命運。
可是這次,不管要我多虔誠,多少次的跪拜,我都希望這可怕的浩劫可以遠離孩子們,拜託這些菌狀生物別侵蝕這些孩子。
我的朋友,希望收到這封信時你依舊安然,可以的話做飛機離開這裡。
你的朋友 杜XXX
於此同時,電視上的新聞播報著兩起怪異的謀殺案,描述一名沒有明顯外傷,大腦卻憑空消失的男屍出現在澎湖外海,由於被海水久泡浮腫潰爛,身分待查。
另外一名則是在臺東一名8旬老翁在家發現死去多時,死因是多重器官衰竭,而大腦一樣消失,警方正在追查兩起案件的關聯性,不排除連續殺人案的可能。
角蟬之翅,完
作者碎碎念:
大家好,在下月某月塵鋒,筆名解玄(懸)子,這篇《角蟬之翅》主要是在創作新的長篇克蘇魯系武俠小說《法海傳奇之雷峰破邪籙》過程中為了轉換心情寫的短篇小說。
如果覺得現實中有類似狀況,其實並沒有。是說你的想像力這麼多怎麼不當我顧問 ?
主角是一名患有譫妄症跟多重人格解離的可憐蟲,然後很不幸的遇到另一個老倒楣蟲,然後再遇到…接下來請各位慢慢推理事情經過吧,自認很簡單的說。
*本文章亦投稿於巴哈姆特,月塵鋒(本人)的小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