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9|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聖羅罕市電車夜話｜sp2.消失的那片花田【3/4】

【前情提要】

　　B先生與砍樹的花田老農槓上了！氣不過的他、找來地方議員介入這件事，想給老農一點顏色瞧瞧。

　　於是，議員施壓行政當局，當局施壓花田老農，老農對行政當局提起訴訟，而黑幫卻又莫名其妙混充公權力背後的打手──

　　意識到整件事情跑偏、卻還弄不清自己闖下什麼大禍的B先生，某天突然從新聞報導中獲悉花田老農「溺水身亡」的消息……

◎SP2-3.引狼入室……B先生的私下勾當全曝光──

　　老農沒了，頭戴白禮帽的那群人也不見了，山谷裡一片死寂。

　　從那以後，別說步上陽臺，B先生就連靠山那面的門窗都很少開啟。

　　每當山谷那片樹林偶然刮起颯颯的風響，B先生就彷彿聽見花田老農一聲聲淒厲的哀號。甚至有段時間、他經常半夜驚醒，只因睡夢中B先生又直擊山坡上那名少年冷冷注視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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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田老農去世不滿一個月，聖羅罕市當局便採納由議員女士主導的申奧評議委員會所提出的意見方案，宣布將香格里拉河谷地規劃為大型垃圾掩埋場，藉以提升長年吃緊的環衛量能，強化申奧競爭力。

　　消息一出，輿論大譁。畢竟香格里拉因地處人煙稀少的市郊，其低度的人為開發，保存了天然的生態景觀，在聖羅罕市市民心中、這裡一直是「靈魂之鄉」，她的純淨美麗豈容任意褻瀆。

　　為了平息民意風暴，聖羅罕市當局隨即端出就地興建垃圾焚化廠的計畫，並承諾於三年內完工啟用，屆時掩埋場將逐步關閉，且復育為重現香格里拉地景的生態公園，至於規劃中的電車環形線也會行經該地，進一步完善交通路網、繁榮地方經濟。

　　表面上看，焚化廠興建計畫似乎讓聖羅罕市當局安穩度過信任危機，但原本社會大眾對申辦奧運大多抱持觀望態度，自從發生此次爭議，反奧運社會運動便飛快地茁壯了起來。

　　無論垃圾用埋的或燒的，對香格里拉居民來說都是令人絕望的事情，尤其是B先生──上回議員女士風風光光到訪，這下誰不曉得當初引狼入室、弄得整座湖景莊園都得跟垃圾比鄰而居的內鬼是哪個傢伙！B先生落得有家歸不得，一連幾個月都不敢踏進他鍾愛的別墅一步。

　　隨著掩埋場和毗鄰的焚化廠相繼動工，香格里拉的命運成了不可逆的現實。

　　B先生再次住回自己的別墅已是半年後的事，倒不是社區民眾願意接納他，而是大半鄰居要不把房子賠售了、要不索性空著不來，原本充滿歡聲笑語的湖景莊園如今人去樓空，只有門庭長滿青苔的維納斯雕像兀自獨守著一片冷清寂寥。

　　B先生走上陽臺，記憶中綠意盎然的山谷、眼下已被開鑿成一口四四方方的保麗龍盒，盒裡裝著斑斑雜雜勢若丘陵起伏的各色廢棄物，邊坡幾輛挖土機宛如垃圾堆中伏竄的蟑螂般兀自沙沙沙地蠢動著。山林的清新空氣消失了，一股溼溼黏黏的，帶了點酸臭、又混著柴油氣的蒸騰鬱悶住B先生的鼻腔，那是鬧市裡才有的惡濁氣味。

　　黃澄澄的油菜花田不在了，B先生垂頭嘆氣。那條安息著老農靈魂的小溪、據說也遷離了他呢喃千年的故鄉，被人塞進涵洞裡、獨自流放到兩公里外的排水溝默默淌入河渠。至於B先生心心念念的那片樹林、而今也化為烏有，聖羅罕市當局特地保留幾棵價值非凡的老樹、將他們移植到都會公園供孩子們玩耍，或許這就是議員祕書當初所允諾的「妥善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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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化廠如期於三年後完成第一階段工程並啟動運轉，這段期間、B先生幾乎很少再到湖景莊園去。但他也沒賣掉別墅，一方面是實在捨不得，另一方面是找不到合意的買家，依照目前只剩原價兩成的市場行情、血本無歸的賤賣讓他心裡更是捨不得。

　　然而，捨不得總算是幸運的，人間的日常是不得不捨。

　　B先生私下賺錢的「門路」曝光了……

　　那天，B先生的「老闆」──皇家科學院院士兼生物工程研究所所長、也是全球首屈一指的鳥類生態權威Dr. W. Lyle把他喚了過去。

　　B先生如常彙報之後，Lyle教授忽然嘆了口氣──

　　「算一算，我們這團隊也合作十幾年了，」Lyle教授摘下老花眼鏡，「多虧紅尾杜鵑，大家都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是啊，感謝上天將這小傢伙賜給我們。」B先生渾然不覺異樣。

　　「我是指你啊！」Lyle教授目光如炬，「光靠走私這些小傢伙，生活過得可舒服了吧？」。

　　紅尾杜鵑是聖羅罕市嚴令禁止捕售的國寶，走私出境更是十年以上的重罪。

　　「不不不──」B先生慌忙解釋，「所有實驗都有案號可查，從來沒出現過個體短少的情況……」

　　「嘖～嘖～嘖～」Lyle教授搖著手指，「可別忘了你的論文是我指導的，你不該挑戰我的智商。」

　　B先生氣都不敢吭……

　　「玩『自然耗損』這一招？嗯～真有你的！」Lyle教授露齒冷笑，「把比例控制在警示邊緣──呵！是不是覺得天衣無縫？你鎖定的並不是幼雛，而是謊報胚胎死亡的卵吧？」

　　正解。B先生膽戰心驚。

　　「我也省得查你的買家是誰了，」Lyle教授哼哼地意有所指，「畢竟是『何氏』紅尾杜鵑……呵，除了你的老同學W.-C. He、還會有誰呢？」

　　看來全都見光了，B先生無話可說。

　　「我只強調一件事，」Lyle教授語帶憤憤，「你最大的錯誤是沒弄清楚這個實驗室當家作主的人是誰！」

　　「是的，當然是您……」B先生俯首認錯。

　　「是吾愛生技！」Lyle教授瞪大雙眼怒拍辦公桌，「沒有吾愛生技每年砸個上億給學校，光憑公家那一點經費能養得活大家嗎？」

　　B先生終於察覺事態不妙，Lyle教授雖然平日苛薄，但像這樣怒氣沖天還是頭一遭。

　　「好了，現在吾愛派人來查了！」Lyle教授鐵青著臉，「我給你兩條路走，一是你承認督導不周、自己向學校請辭負責，我好給吾愛一個交代；二是我直接檢舉你，你下半輩子就等著在牢裡過吧！」

　　所以B先生決定賣掉心愛的別墅，用來支應他失業後的生活開銷。恰好日前他接到有地產公司願意以優於行情的價格收購湖景莊園的訊息，聯繫之下、前來洽談的是一名會計師，頭戴白色禮帽、雙排釦西裝打著白色領帶──看來塔克‧尤奈特家族在壟斷垃圾清運生意海撈一票之後，下一步又把目光盯上香格里拉的不動產市場，準備大炒地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