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08/12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閱讀筆記 - 記憶無非徹底看透的一切

一、執行墮胎者;二、協助墮胎的醫生、助產士、藥劑師或其他相關人士;三、接受墮胎者;四、宣傳墮胎和避孕思想者,皆得判刑罰緩。上述第二類人士,可將其驅逐出境,或是永久、暫時禁止執業。 (拉盧斯新版大辭典 一九四八年版)

諾貝爾文學獎作家,安妮艾諾是一名法國作家。她的文學作品大多都是自傳體為主,大量誠實的心理描寫令人印象深刻。二零零三年,大塊文化出版了安妮艾諾的自傳體小說《記憶無非徹底看透的一切》(L'Événement)。艾諾使用第一人稱,以私小說的形式從「我」出發,赤裸地把自己年輕時因為意外懷孕而墮胎的經歷完整紀錄下來,也探討了墮胎女性在當時法國社會的困境。

他把我擁入懷裡,說時間夠我們做愛。我掙脫開來,繼續洗盤子。隔壁房裡傳來孩子的哭聲。我好想吐。尚擦著盤子,一邊在我身後磨蹭。倏地,他恢復平常的語調,說他只是想試探我的道德感。他太太回來了,他們邀我留下來過夜。

艾諾與當時的男朋友P在一次的歡愉後,意外懷孕。她在校園意外碰見了已婚的同學尚,認為思想開放的他可能會是一個好的傾訴對象。告訴了尚她懷孕的事情後,好奇心旺盛的尚便邀請艾諾到他家作客。當太太在晚餐過後和朋友外出購買教材的時候,發生了上述的一幕。艾諾在書中有對此行為的心理描寫:她認為尚並沒有輕薄她的意思。只是,她在尚的心中的形象隨著她透露自己懷孕的一事有了改變——從一個「不曉得會不會跟人上床」的女孩成為「毋庸置疑」已和人上過床的女孩。在艾諾年輕的那個年代,這兩種類別會決定男孩子對待女孩的態度。因爲艾諾已經懷孕了,儘管兩人做了愛,尚也不必擔心害女孩子懷孕的可能性;艾諾的意願和身體是否足夠健康地可以承受性行為顯然不在他的考量範圍之內。最令人痛恨的是,尚到最後還是找理由合理化他的性騷擾,並以測試艾諾的道德感為由將責任推給無助的艾諾。可見在當時法國社會,未婚懷孕的女性地位是被鄙視的。這是一段令人不快的往事,但是當時的艾諾並沒有反抗而是妥協,因為尚是唯一能夠幫助她的人,唯一答應幫她找會墮胎的醫生的人。

像我這一類女孩,對醫生而言都是在浪費時間。除非是既沒錢也沒有門路的女孩——要不然犯不著到他們那裡碰釘子。那些醫生只要一看見她們,很難不想起害怕自己鋃鐺入獄,或是觸犯永遠不得再執業的法條。他們只是不敢坦承,絕對不會冒著失去一切的危險,去幫一個笨到讓自己懷孕的小姐。搞不好他們寧可死掉,也不願觸犯那個任憑女人自生自滅、賠上性命的法條。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禁止歸禁止,想墮胎的女人照樣找得到方法。和身敗名裂相較,插進陰道的毛線針無足輕重。

就如文章開首引用的辭典內容一般,在一九七五年前法國女性是沒有墮胎的權利。如其他未婚先孕的女孩一樣,為了扭轉自己的前途和階級,只能不停奔走尋覓不知道在哪裡、可以施行墮胎的醫生。艾諾認為逼得她無路可退,因墮胎而生的羞愧感,正是法律本身。法律是無處不在的。我們無法確定,究竟是因為墮胎罪大惡極,才被立法禁止呢?還是因為立法禁止,墮胎才變得罪大惡極?法律才是評斷萬事的準則,而法律本身,不容評判。這令我不得不反思法律本身的意義是甚麼?如果是要保護女性的話,為甚麼未婚先孕,還有被強姦而被迫懷孕的女性被排除在體制外呢?只有那些符合父權社會的標準下結婚懷孕的女性才值得被保護嗎?最關鍵的是,在當時有權利撰寫法律的人們是女性嗎?父權的惡意令本應多樣的女性人生在未婚先孕後只剩下兩個可能:要麼就是在沒有經濟能力下生下小孩成為社會邊緣的底層,不然就是冒著敗血症的風險也要找墮胎婆的殺人犯。

有些女人讓我心生認同。她們當中有些已經作古,有的尚在人世,有些真有其人,有的只是虛構的小說人物。這些我不曾打過照面的女人,儘管和我如此不同,我卻感覺自己跟她們有某些共同點。微笑修女就屬於這一類女人。在我心裡,這些藝術家、作家、小說女主角、童年回憶裡的女人,緊緊相繫在一起。我感覺,她們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

在讀完本書之後,雖然看到艾諾對胎兒的形容為「它」或「東西」的時候內心略有不適,但是很讓同為女性的我佩服的是她對於其他有著類似遭遇的女人的同理。就算到今日的社會裡,還是不難看見這些弱勢邊緣的女性,在父權的輿論下是多麼地脆弱。這本書提醒了筆者以後在看待類似的社會事件中應有的角度。書中還有很多精彩的心理描寫,就有待大家慢慢細閱品味。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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