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拂下,雲繡一張俏臉如死灰般慘白。
原本她還心存一絲僥倖,不料居然會這麼快就被溫慕雲給抓到,當即決定放棄所有抵抗,想著若是溫慕雲見她乖巧懂事,而且又聽話配合,說不準會大發慈悲放她一馬,不跟她計較太多。
話雖如此,她回話時還是低下了頭,不敢去看溫慕雲臉上的表情。
「幼時⋯⋯幼時學過一些,是爹爹教我的。」
聞言,溫慕雲立即打量雲繡一眼,這纖瘦的身形實在是看不出有習武的樣子,方才卻能從他手中逃過一次,倒是挺讓人意外的。
不過畢竟是將軍府的女兒,這個回答算是合情合理,他也就接受了。
「這麼晚了,妳不在房內歇息,跑來這裡做什麼?」溫慕雲的聲音有些惱怒,府裡多出一個外人本來已經有些不方便,現在這個外人還會不分晝夜的在王府內四處亂逛,這讓他如何安心?
「我⋯⋯」雲繡也聽出了他的怒氣,身體不禁微微顫抖著,肩膀又被抓得極痛,一時間瑟縮一下,才弱弱地說道:「我只是想來給你道個歉,哪知你一直走⋯⋯」
溫慕雲感覺到她的動作,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上使得勁力太大,又聽見她是來給自己道歉的,怒氣稍歇,頓時鬆了點力氣,但依舊沒放開她。
既然想道歉,為何不叫住他就好?
竟然還一路跟過來⋯⋯
思及此,溫慕雲又有些惱火起來,怎麼這個女人跟在自己後面,自己卻完全不知道?
於是他轉過頭,望著不遠處樹下的那道身影,冷聲說道:「怎麼還杵在那?你這一整晚去哪了?」
雲繡一愣,抬頭發現溫慕雲不是在與她說話,便跟著轉頭看過去,這才看見那邊樹下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
那人趕緊單膝跪下行禮,聲音緊張地答道:「屬下⋯⋯屬下一直都在,只是稍微來遲了⋯⋯請主子恕罪!」
「既然知道來遲,還出來做什麼?」溫慕雲緩緩說著,雖然音調沒什麼起伏,卻是明顯有著不滿。
夜風輕撫而過,周遭隱約有股寒意襲來。
見狀,雲繡趕忙閉緊嘴巴,小心翼翼一動也不敢動,反正溫慕雲不是找她麻煩,她自然是先安份地等著,免得引火上身。
不遠處樹下,游鷹跪著沒動,心裡卻是在叫苦,知道溫慕雲這是朝著他撒氣來了。
可那是主子您夫人啊⋯⋯就算他早在書房前就看見了雲繡,看見雲繡跟了一路,那又能怎麼著?
難道要他把二少夫人打暈不成?
而且他還找不到機會能給溫慕雲提個醒,二少夫人就已經走進練武場裡躲得好好的⋯⋯
直至最後他見到雲繡使出武功脫逃,才現身想要來幫忙擋住雲繡,只是哪知根本就不需要,反而白白出來挨罵。
唉!
雖然心中有諸多腹誹,但對於溫慕雲,游鷹還是保持著忠誠與恭敬的態度,低聲回答道:「是屬下怠忽職守,還請主子責罰。」
溫慕雲冷眼看他,沉吟一會才說:「罰你十天月銀,退下吧。」
聽見要罰十天月銀,游鷹有些肉痛,早知今晚就不該值班,去喝喝小酒吃個夜消,多好?
但他也沒膽子提出抗議,便應聲退下了。
見樹下那人又縮回陰影中消失,雲繡知道接下來該是輪到自己,方才鬆懈的情緒又開始緊繃,不知道溫慕雲會怎麼處置她?
雲繡懷揣忐忑地看向溫慕雲,正巧撞上他的眼神,心中頓時一慌,急忙偏過頭將目光錯開。
然而此時溫慕雲也正煩惱著,該把面前這個女人怎麼辦。
雪玉糕的事先不說,這個女人嘴巴還不知道牢不牢靠,若是個話多的,到時候出去亂說話,惹得皇帝懷疑起自己,那可就壞事了。
可她是將軍府的人,又剛嫁進來第二天,總不好直接把人給整沒了,加上過幾天後還要歸寧,也不能關起來⋯⋯
溫慕雲心裡千思百轉,不過還是先放開了雲繡,左右她跑不過自己,而且現在大概也不敢再跑。
為了拖時間想出辦法,他沉下臉色,側過身走遠幾步,負手而立,斜睨著雲繡,淡淡說道:「不是要來給我道歉嗎?說來聽聽。」
沒料到溫慕雲居然還願意聽自己的道歉,雲繡愣了一下,隨即才絞著手指,有些猶豫地開口:「今天⋯⋯今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對,我不知道你會那麼生氣⋯⋯」
她一邊說,一邊偷眼瞄著,見溫慕雲冷著臉沒有反應,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我聽溫管家説你喜歡吃糕點,便想著去廚房讓他們給你做一些⋯⋯」
這時溫慕雲突然打斷她說:「妳怎麼知道雪玉糕的?」
雲繡抿了一下唇,想起溫福與她說好的說詞,便說道:「我問廚子會做哪些糕點,他一一說了,雪玉糕也是那時候聽見的。我心想著這糕點名稱真好聽,又沒聽過,想來應當很好吃,便讓廚子做了⋯⋯我真的不知道你會生氣,對不起。」
她越說頭越低,害怕臉上會不經意露出心虛的表情被溫慕雲看透。
溫慕雲聽完她的說詞,又見她耷拉著腦袋的喪氣樣,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很後悔,於是心底對於她這「無心之過」倒是信了幾分。
只是雪玉糕的事情還好說,相較之下,練武場的事則是麻煩許多。
方才趁雲繡說話的那一點時間內,他考慮了許多,既然不能直接解決問題的根源,那就只能選擇威逼或是拉攏。但他目前還不了解雲繡的性情如何,貿然威逼的話,效果可能不彰,況且目前他也只掌握了雲繡一個弱點⋯⋯
至於拉攏的話,其中最快的方式就是把這女人變成他的人⋯⋯可問題是他不願意,也不能夠這麼做。
一來,他已然對平樂許諾一年後要休妻,若他與雲繡之間有了關係,屆時休妻一事就會變得困難許多,故而不能如此為之。
再者,且不說休妻一事,他也不願意跟一個沒有感情的女人發生關係,這是他對於床笫之事的原則,或者可說是某種情感上的潔癖,更何況這女人最後並不會是他的妻子,既是如此,何必節外生枝?
思來想去,他決定退而求其次,出賣肉體是絕對不成的,不過出賣一點感情倒是可以,這是眼下拉攏雲繡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畢竟,這女人不是說了喜歡他嗎?
心中計較已定,溫慕雲迅速收起所有思緒,轉過身正眼看向雲繡。
此時雲繡還正在納悶,怎麼自己道歉的話都說完了,溫慕雲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連句話都不說,不知究竟是好是壞,害她緊張得頭也不敢抬起來,就這麼站在原地巴巴的等著。
然而不一會兒,她就聽見溫慕雲走動的腳步聲,隨後她身前的月光被一道身影遮去,同時頭上響起溫慕雲的聲音。
「真的知錯了?」
那聲音依舊清冷,但多了幾分溫度,彷彿冬河中突然淌過一絲暖流,令人難以忽視,又渴望能擁有更多。
雲繡心神微盪,並且很快明白過來這是溫慕雲態度鬆動的表示,於是立即配合地點點頭,乖順地說:「知錯了⋯⋯以後不會再讓廚房做雪玉糕,也不提雪玉糕了。」
說著一邊抬起頭,用無辜又可憐兮兮的眼神往溫慕雲看去兩眼,又很快移開視線,一副像是在偷瞄他臉色的樣子。
要知道爹爹可是最吃她這一招了!每每只要裝得可憐無助,然後撒個嬌,給個委屈眼神,爹爹就會心軟得什麼事情都答應說好好好。
那麼對於溫慕雲⋯⋯應該也會有用吧?
站在她前方的溫慕雲自然是瞧見了這些小動作,一時間倒是覺著挺新鮮的。
到底跟平樂一起時,從沒見那位公主服過軟,往往不是哭就是鬧性子,要不就是頤指氣使地給他臉色瞧,哪裡見過這種故作嬌態的樣子?
然則新鮮歸新鮮,重要的還是練武場的事,他隨即順勢提起:「如此甚好,只是今晚在後庭中的事⋯⋯」
一句話還沒說到重點,雲繡就急忙打斷他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今晚我什麼都沒看見,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左右她今晚就這兩件事惹怒了溫慕雲,既然有機會道歉那就趕緊主動承認,也許尚可以博得一分半點好感,否則她怕今後溫慕雲都不肯理她了!
溫慕雲聞言挑了挑眉,沒想到這雲繡還是個乖覺的,看來是早就猜出他為何要隱瞞練武場的事,若是如此,那他就得更小心對待這個女人才行。
要知道,聰明的人總是不好拿捏,尤其是容易被感情左右的女人。
故而就算雲繡做低伏小給他道了歉,又承諾不將練武場的事情說出去,溫慕雲心底還是不太放心,思索片刻後,對雲繡說道:「夫人如此貼心,為夫甚感欣慰。」
接著又拉起她的手輕輕握著,一邊溫柔注視,一邊低聲詢問:「夫人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