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0/02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擬把疏狂圖一劍《卷二 鋒戰于野》第六章 天下熙攘不畏死,燕雀鴻鵠盡南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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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滁垻鎮位處陝西境內,整座鎮上就只有一間酒鋪。

  時值戌時,夜色漆黑,街上往來行商業已不多,酒鋪裡更是半個客人也沒有,掌櫃的閒來無事,便支著腦袋,坐在櫃檯後方打盹,腦袋瓜子不時上提下墜,不知什麼時候會往滿是刮痕的檯子上撞去。

  到也不能怪掌櫃不求上進,放著空舖子養蚊子,而是不久前的一場大雨,害得鎮外垻堤水勢漲高,斷了行商路程,幾十名商人進退不得,無事可做,只好一股腦往酒鋪裡鑽,掌櫃與他婆娘忙和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盼得堰裡湖水退去,送走這批花錢如流水的大爺,得以稍喘口氣。

  然而,經由行商這麼一折騰,後廚裡的菜肉也去了七七八八,掌櫃想是今日已是賺回本了,本想關門歇業,卻被他那婆娘揪著耳朵大罵一頓,說是肉菜沒了,還有幾十甕酒可賣,關啥子店。掌櫃夫人罵完,便把掌櫃往檯前踢去,自個卻是往廚房收拾殘局去了。

  就在這時,掌櫃身前傳來一把年輕嗓音。

  「掌櫃的。」

  掌櫃被這聲音一喊,下意識想要抬頭,卻是支撐的手一滑,腦殼子直往櫃子撞去,痛得掌櫃蜷曲著身子,連罵了好幾聲娘。可這時掌櫃也顧不得疼,連忙鬆手抬頭定睛一看,只見一名身著破爛的西域客人,正衝著他笑。

  「掌櫃,有針線借嗎?」

  西域客人沒頭沒尾的丟出這麼一句話,掌櫃只是回了一個字。

  「啊?」

  兩刻鐘後,換了身老舊衣袍的藺飄渺,坐在酒桌前,桌上擺著一小甕白酒,而原先穿在身上的西域服飾,則是折好放在桌子一角。

  至於擁劍,自然還是橫背在身後。

  藺飄渺倒了一杯酒,緩緩喝下,長舒了一口氣。

  掌櫃夫人托著木盤來到桌邊,手腳俐落地往桌上擺了幾道醃漬小菜,有黃有綠,看起來就十分下飯。

  「菜肉不久前賣完了,只剩這幾道小菜配酒,你就將就吧。」掌櫃夫人直言不諱。

  藺飄渺放下酒杯,搖了搖頭說道:「有得下酒就好,沒什麼好不將就的。」

  掌櫃夫人也沒去應承,反而盯著藺飄渺身上衣袍,心想瞧著還真是不合身,怎麼看怎麼怪。

  這是自然的,藺飄渺身上衣物,本來就是掌櫃多年前穿不下替下的舊物,掌櫃體格足足壯了藺飄渺不只一圈,套在身上自然怎麼看怎麼怪。

  畢竟是客人,掌櫃夫人也不好多說,只是出言提醒道:「雖然是不合身的舊衣物,當初也是花錢買來的,客官既然說要買下,那吃飽喝足後,可別想輕易賴掉,記得跟酒菜錢一起結了。」

  藺飄渺摸摸鼻子,要說他與尼雅多年相處下來,學到最多的事情,就是永遠不要跟一個女人爭吵,尤其是性格鮮明的女人,於是他選擇繼續倒酒喝。

  這時掌櫃拿著一盒針線走了過來,忍不住小聲埋怨。

  「客人才剛坐下,怎麼張口閉口就是錢。」

  掌櫃夫人耳朵靈得很,回頭瞪了上去,冷冷說道:「我不管錢,難道你管?」

  說完,她就往後廚去了,丟下一時語塞的掌櫃。

  「給客人看笑話了。」掌櫃尷尬地說道,遞上針線盒。

  藺飄渺接過手,連連稱謝。

  「本來就是前年打算收時掉的舊衣,送客人便是,竟然拿來賣錢,真是……」掌櫃見婆娘揭開布簾走入廚房,又忍不住埋怨道。

  藺飄渺寬慰道:「買賣嗎,不就是這樣?況且不是有句俗話這樣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畢竟掌櫃夫人也沒說錯,東西哪有白送人家的道理?」

  接著他指了指一旁座位,示意掌櫃一同坐下。

  「幸好你這酒鋪還開著,不然我今天又要露宿野外了。」藺飄渺夾了口醃漬小菜,似乎是醃蘿蔔乾,又酸又辣,不是很合他胃口,連忙又喝了杯酒解味。

  掌櫃也不見外,直接坐了下來,瞧了眼擺在桌腳的衣物,疑惑道:「客人這是幾天沒地方好好休息了,這套西域服裝瞧著有些昂貴,怎會弄成那樣?」

  藺飄渺愣了愣,倒是沒想過自己穿了好多年的衣袍,竟然配得上昂貴一詞。

  「說來話長啊。」他搖了搖頭,又喝了一口酒。

  那天藺飄渺救出一名玄天弟子,隨即衝破老舊宅子茅草屋頂,直追巧荷而去。

  雖然巧荷先行一步,藺飄渺還是在一處溪畔追上對方。

  溪水翻騰,掩去漫天雨聲,不管不顧,匆匆往南方而去,消失於煙雨深林。

  一名身披斗篷的秀麗女子,一名衣裝破陋的西域青年,兩人置身雨中,隔溪相望,遲遲不肯挪開凝視彼此的視線,若是寫在才子佳人的故事裡,眼眸之中可說者,指不定洋洋灑灑千萬字,盡是咫尺天涯的悲歡離合,人間無奈。

  可惜,這終究不是讀書人心間期盼的刻骨情愛,不過藺飄渺倒是不介意用腰後擁劍,讓巧荷有段刻骨銘心的記憶便是。

  巧荷掩嘴,笑呵呵道:「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奴不是淑女,你也不像君子,怎麼就緊追不放呢?」

  藺飄渺伸手後搭,掌心貼著劍柄,凝神判斷流水聲中夾雜的細微金屬碰撞聲響。

  搭劍之手的食指在劍柄上敲了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總計七下。

  七名人輕功絕頂,善藏隱匿蹤跡的高手,正往他的方向逼近收攏。然而,對方明明能遮掩住腳步聲響,為何身上攜帶的兵器並未貼身纏穩,莫非有詐不成?

  巧荷眼波流轉,雙眸在雨水洗滌下顯得越發楚楚可人,打趣道:「難不成是見不著千言萬語,見了面卻有口難言了。」

  藺飄渺挑了挑眉,有些不耐說道:「我說你們中原人說話就不能直白些嗎?」

  巧荷一愣,點了點頭,說道:「也對,畢竟《紅顏改》對你無用,奴的〈怡悅色〉對上你這木頭疙瘩,還能見識心花怒放不成?」

  藺飄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順勢抽劍出鞘數分。

  「妳可還沒解釋《紅顏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他往後退了一步,稍稍側身瞥了身後一眼。

  雨水冰涼,殺意更寒,七人已伏藏左右。

  「你,郎逸之。」巧荷抬起手,白皙藕臂探出斗篷,直指溪水另端的西域劍客。

  藺飄渺險些忘記郎逸之是自己報的假名,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郎逸之怎麼了?」他配合對方,再次強調自己名字,心中思忖卻是:師尊如果有幸入中原,可要感謝弟子送的這份大禮了。

  一想到屆時郎逸之陰晴不定的神色,藺飄渺不由得露出笑容來,朗聲大喊道:「我郎逸之,又怎麼了!」

  巧荷真不知道對方是不明白如夢賦代表的意義,還是真就劍術滔天,能耐過人,能夠如此坦然。

  「不怎麼了。」她收斂笑容,寒著臉色說道:「如夢賦必殺之人而已。」

  「這倒是平白送我一個多管閒事的理由了啊。」藺飄渺挪動手臂,擁劍已有三分之一劍身暴露在外。

  巧荷搖了搖頭,冷聲說道:「不與玄天門解釋,又與如夢賦為敵,正邪兩道皆得罪,你想多管閒事,可難囉。」

  她指著藺飄渺的手猛然下拉,隱約難辨的一條細絲連跨食指與斗篷底下。

  是匿光絲。

  也是暗號。

  七條帶刃鐵鍊,鏦鏦錚錚,自左右樹林隱匿處射出,或旋或繞,直取藺飄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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