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開刀那幾日

終於，心心念念了許久後，我在上周完成了減重手術。

為了這個手術，我休假兩個禮拜，把日子排在一個一般台灣人不太願意開刀的時間——農曆七月十七，其實不是說要刻意挑戰傳統，只是跟公司協調之後的時間就只能是這個禮拜，也想著這樣或許會比較少人跟我擠病房，結果我大錯特錯。

應該說是我太無知，因為一般需要住院的外科病人都是非自願的，誰還在管你挑不挑日子！本來我希望被排到單人房，其次是雙人房，最最最不理想的狀態才是健保房，但住院前一天醫院的行政人員打電話來和我確認的時候，就只剩一間特級病房，特級病房一天要價6xxx！

不確定需要住幾天的我，沒辦法去負荷這樣不可預期的住院費用，於是只好婉拒，沒想到一到醫院辦理入院手術才發現，除了特級病房之外，單人和雙人房都已經客滿了，所以我只能被排到健保四人房。

正當我覺得很沮喪，正在腦補跟其他三個陌生人和他們的家屬擠在一個小病房的畫面時，護理師引導我和家人進入了一整排看起來寬敞明亮的病房，邊走我們邊驚嘆這層樓的病房未免看起來也太高級了，走入病房內發現所有的病人都可以把隔簾拉起來，不像之前阿嬤住院時被規定每個隔簾都必須拉開，我心中暗自竊喜，這樣社恐的我就無需與人社交，也不用在打呼一整晚之後被人斜眼怒瞪整個白天。

每一床的空間挺寬敞，比我去年到東京住的APA 飯店的雙人房還要大，所以即便我和妹妹以及媽媽三人都在隔簾內也不會覺得擁擠。等護理師介紹完一些住院須知之後，我便躺下休息，在開刀前一天就入院，所以躺在病床上的我心裡還是覺得有點怪，好像一個沒事的人躺在那裏白佔了一個位子。

隔天早上開始打點滴，因為不是第一檯刀，所以沒辦法抓到具體進手術房的時間，直到下午一點才有人來推我下開刀房，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一節節從我的眼前飛過，除了感到有些微不適之外，心裡十分感慨，我告訴自己開完刀之後一定要好好的聽從醫囑，盡快把該減下的脂肪從身上永遠移除，這個刀給了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也讓我可以擺脫一些病痛的折磨，不管怎樣，再也不要讓自己輕易地踏入開刀房了。

進入刀房後，一切都變得有點不真實，麻醉科醫師幫我打脊椎減痛針很痛、一群護理人員圍著我在我身邊裝上各種儀器時讓人安心，但總覺得這一切忽然之間像被加速那樣，突然眼前的所有一切看起來都像縮時攝影那般模糊，並不是麻醉發作，只是腦袋還沒有辦法消化所有的感受所造成的幻覺，我大口大口吸著氧氣，等待著麻醉藥打入我體內後漸漸失去意識的那刻來臨……

再次醒來時第一個感受是，左手臂痠痛不已，腰則是有種快斷掉的感覺，腹內隱隱作痛，好像經痛加想腹瀉之前的感覺，即便在溫度偏低的急診室休息區裡依舊大汗淋漓，耳邊傳來護理師的呼喊聲，她說的所有句子都是中文，我也極力想回答中文，但不知為何我只能說出英文的句子，幾次交流之後護理師慌了，跑到手術室外去找我媽，問她：「她不會說中文嗎？」

我媽一頭霧水的說：「會啊，她國台語都會通啊！」

護理師不解地問我媽為何我全部都說英文，因為她的英文程度沒辦法跟我溝通，但其實我說的都只是回答她的話，例如她問我：「哪裡痛？」我回她：「My arm is sore!」

而她馬上就舉起我痠痛的部位跟我說 ：「因為這裡剛才固定了很久啊，你開了四五個小時的刀當然會痠！」，其實她都聽得懂，但可能是台灣人普遍的口說自卑症，讓她覺得沒辦法和我溝通，於是我就繼續被放在恢復室裡一個多小時，直到我能開口說中文之後才被推回去病房。

後來因為麻醉的副作用，我吐得一蹋糊塗，很感謝我媽很偉大的替我接住那些根本接不住的嘔吐物，整個手都沾滿我的嘔吐之外還要幫我擦掉噴到床上和我身上的部分，我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跟她說了句對不起，她哽咽的回我「沒關係啦，我慢慢擦怕弄痛你！」，

那一刻真的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沒把她生給我的身體顧好，還讓她來這樣連夜照顧我，那幾日她和我妹輪班看著我，尤其是第一晚，因為怕我痰卡住會噎死，她幾乎是不敢睡，只要我一有動靜就馬上彈起來看我的狀況，我在心裡暗自下定決心，這次之後我要更努力，不要再讓她擔心。

第二天一醒來，就比第一天的狀況好許多，只是左手幾乎舉不起來，或許是因為被固定太久導致肌肉或筋去拉傷，只能用熱敷的方式慢慢治療，傷口因為有打止痛針、吃止痛藥和打脊椎的止痛劑，所以並不那麼疼，只是胃一直脹脹的，好像突然喝了好幾口可樂卻不能打隔的那種脹氣感，好在我從小就飽受脹氣之苦，承受力比一般人還高。

接著營養師、主治醫師、麻醉醫師和住院醫師紛紛前來探望，大概關心了我的狀況之後交代我要排氣後開始喝水，一次只能用小量杯喝30c.c，且要分幾口慢慢喝，第一天我只喝了不到100c.c，第二天好不容易多喝了一點，且能下床活動之後就把尿管拆了，到第三天終於能夠一次喝六十c.c ，胃也不會特別脹痛之後，便跟醫生申請出院，剛跟妹妹換班回家休息的媽媽立刻又搭車過來接我，辦完出院手續之後，我們三人終於能夠回家。

這次住院開刀的經歷讓我成長了不少，我看見母親為了我的付出和酖精竭慮，我看見妹妹成熟穩重能讓我依賴的一面，也看見自己在遭逢苦難時軟弱無力的樣子，未來的日子在眼前變得越來越光明，我提醒自己在追求更好的人生同時也別忘了善待這些對自己如此照顧的家人，更別忘了這個得來不易的成果是自己付出多大的代價換得的！

P.S. 如果你在現實中認識我，或是我的親人，請先幫我對其它家人和朋友保密，因為我還沒準備好要告訴大家，但我有一天會說的，只是希望這個動作是由我來做，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