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橋殘月派） - 香水味 極短篇小說

（每逢週二、週五發表的短篇文藝/科幻故事）

一頁過文藝小說，都市裡的小故事，兩人邂逅的經歷。

慣常在早餐前跑步，那是需要極大的決心，因為比常人更早起床。只有六時半，夏天日照也早起，一個小時前早已日出。

街道上車少行人更少，我愛繞著一所小學外圍跑上數圈。夏風清爽，最後的一圈，迎面一位小姐推著輪椅擦身而過，沒看清面容，只瞥見輪椅上是一位老伯。空氣中飄散著極為芬芳的香味，想當然是「她」擦了某名牌香水。

由於住的靠近輕軌，公司也剛好在第八個輕軌站旁，這成為了一種極方便的上班交通模式。早乘車坐靠窗，下一個站來了一位小姐坐我旁邊靠通道的位置上，傳來熟悉的幽香，我即時認出那香水的味道。

我偷望了她一眼，忍不住搭訕：「妳很有孝心，一大早推老人家散步。」她有點驚訝：「你認識我爸？」「不是，我只是跑步從妳們身邊經過，妳身上很香，我猜是擦了名牌香水。」她笑了一笑：「是男友送我的。」

自始，上班坐車時都見到她，亦禮貌地點頭，有時可以坐在一起時，總有不多的交談，她住在我下一站的附近，當會計的，也在我公司的下一站下車。有時在跑步時也見到她，互相招呼。

一個早上，她說：「不好意思，我可以請你幫忙嗎？」我的心在說：「只要不涉及金錢，甚麼事情都可以商量」。她看到我的猶豫，隨即說：「我知道你和我星期六都不用上班，明天到我家推我爸去散步可以麼？我有很重要的約會。」

「當然可以。」她隨即告訴我住址：「你爸知道嗎？」「其實明天我男友的父母從美國回來，一大旱抵達，男友希望能夠和我一同接機，但是....」。沒等她說完：「沒關係，甚麼時候到妳家？」「準六時半，碰面後我馬上得走了。」

翌日我推著老人家，他說：「我認得你，那個每天跑步的小子。」「老伯眼力不錯嘛，你告訴我平時散步的路線怎樣走.......」。一路上聊的很多，他說妻子走了兩年，自己不良於行，又有糖尿病......，與女兒「艾薇」相依為命。我突然把他推進公園內，他有點詫異：「你想怎樣。」

「我要看看你不能走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對付糖尿病必須有點運動，可以走多遠就走多遠，總不能老坐在輪椅上。」「你來真的。」我笑了一笑：「當然真的，就試試吧。」原來他可以推著輪椅走上不太遠的一段路，我告訴他這是好的開始。

「你走吧，只推我早上散步就好了。」「反正我在放假沒事作，就陪著你吧，平日三餐你怎麼辦？」「叫外送呀！」於是我也在他家吃外送......整個下午都在瞎聊，但老伯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你喜歡艾薇嗎？」「她名花有主，有穩定又對她好的男友。」「你怎麼知道？」「他送艾薇的香水大概很貴重。」「如果你不是喜歡艾薇的緣故，你可以常來跟我聊天嗎？」「我笑了一笑：「當然可以。」

夜裡艾薇回來了，我也借故離開：「為甚麼男友不開車送妳回來？」老伯這樣問她，她顯得有點為難地回答：「他忙著回公司工作，畢竟是家族生意。」

以後每天早上我都來推著老人家散步，鼓勵他推著輪椅多步行，令人驚異的，過了兩個月，他居然可以從家裡出發，走完一公里的路，至於艾薇，卻日漸沉默寡言。

又是一個星期六，艾薇病了，只有我和老伯散步，他仍舊推著輪椅。甫一走到外面街道上：「艾薇不單感冒，連『心』也病了。」老伯這樣對我說，我只能默不作聲。

他繼續說：「你去安慰她好嗎？」「我可以怎樣？」「等一下九時的時候，陪她去看醫生呀？」「他的男友呢？」「這樣的男友，不要也罷，他有車子，卻很少送艾薇回家，時常說要趕往公司辦事，就算到我家，不到半分鐘就喊著要走。」

這些別人的家事，我無法插嘴，他繼續問我：「如果你有機會跟艾薇結婚，你會跟我一同住麼，我知道艾薇孝順，總會不離不棄照顧我。」我只能瞪著老伯：「她已經有很好的男友呀！」「我就說，如果？」我想了一下：「我跟你很多話題啊，除了你是藍，我是綠.....」「先不談這個藍綠問題，我是說艾薇結婚後一定會和我同住，如果嘛，你會否願意？」

我聳聳肩：「如果嘛，我真的無所謂。」他有點命令的口氣：「現在回我家吧，陪艾薇去看醫生。」艾薇很大方地讓我陪著她到診所。

星期一早上散步後，我知道等一下總會在輕軌上遇見艾薇：「今夜我接妳下班好麼？」「為甚麼接我下班？」我試探的說：「跟妳一道看醫生，大概喜歡上陪著妳吧，只是怕妳的男友介意。」「我們接近鬧翻邊緣了。」「怎麼說？」

「他提出了求婚，他父母堅決我一定過門住他家，我一定不能帶著父親。」沈默了一刻，艾薇繼續說：「我也明顯地感受得出，他以忙碌為由漸漸地疏遠我，我們已少了一半時間見面了，而且愈來愈少。」

我突然說：「那麼離開他罷，我來陪妳和父親，我會纏住妳，陪妳上班、下班、看病、跟爸爸一起散步......。」她沒有看著我，卻隨意的說：「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