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天后抬起頭發話,語氣出奇平淡:「玄蛇淮萋,妳身為天族,身為鈞翳法杖看守人,卻擅用職位之便,一盜法杖,二盜鳳麟閣,失義於舊主,忘恩於天家,於理不合,於情不容,著令,將鈞翳法杖妥善移交後,散去畢生修為,收押縛靈塔,再不能出,直至身殞。」
「至於梁渠逢落,暫且收押鎖妖塔,待哀家知會汝君裁岳再行發落,今日因你所為,天魔兩族之交應再行評估,待裁岳來九重天提你時,哀家自有定奪。來人,都帶下去吧。」天后語畢,揮手示意武衛將人帶走。
淮萋聽此發落並無異議,天后不牽連她玄蛇族人已是開恩,遂乾脆地磕頭謝恩,語氣相較此前倒顯得平靜許多,可憐那逢落又急又慌,不住跩拉淮萋衣袖,見她不為自個兒辯駁,又欲起身撲至天后跟前,可才豎起一條腿,便被武衛按回地上,眼看武衛過來架住淮萋,急的不停扭動掙扎,發不出聲的嘴不住張合,似是在叫喊些什麼。
離綰別過臉,不知為何不忍見此一幕,她從逢落臉上、淮萋眼底,能見到兩人是真心相待,可惜造化弄人,偏生他倆生在了天差地遠的兩族。若是尋常小仙小魔也罷,但逢落想來肩負某樣主君所託之事,要不他這般直腸子的性格,看著屬實不像肚裡黑水倒不完的。
思及此,年輕如離綰也理解過來,鳳麟閣裡肯定有某物是魔族所求,前有釜坤,後有逢落,若都說是巧合未免過於牽強,估計今日事了天后便得尋人商量對策。此時收押逢落可謂明智之舉,逢落不同於釜坤,乃是裁岳親信,或可以此同裁岳交涉一二,只還不知具體該交涉些什麼。
離綰一時走神,沒關注淮萋二人,熟知剎那間情勢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殿裡驀地傳出一聲虎嘯,逢落情急之下竟不惜現出真身,乃是一頭白臉虎爪的凶獸,只見他沖天魔瘴猛然爆發,掙脫按著他的武衛,揮起利爪朝天后直直撲去。
淮萋驚慌的叫喊中,宣鑒和齊雨分別亮出神通往天后面前一擋,沒成想,逢落這一爪實是雷聲大雨點小,僅僅是個虛招,他見齊雨抬步靠向天后,後足一蹬,急急一拐,轉而朝原來被掩在齊雨身後的離綰撲去,此時此地修為最淺的離綰。
離綰大吃一驚,心想今日走霉運了,怎地什麼東西都衝著她來,戮魂鐧還可歸咎于她自個兒愛看熱鬧,逢落這一撲怎麼樣也得算在齊雨頭上,可是齊雨叫她進來殿裡的,晚些得讓他負責才行。
思緒奔放間,離綰手也沒閒著,叉腿一紮,召出紅鳶橫於胸前,準備力扛逢落此番猛撲。仙族一般忌憚魔族瘴氣,不喜接觸,可離綰心知,這樣程度的魔瘴她的紅鳶還能趨散,如此便是比拼蠻力了,雖不知逢落力氣如何,她可是對自個兒十分有信心的。離綰握緊紅鳶,繃緊肩背。
可逢落沒如預期撲至,離綰直盯著逢落時忽然眼前一黑,一隻手反過身將她往裡邊輕撥,捂在身後,墨黑的廣袖翻飛,是齊雨的手。
緊接著殿裡又傳出一聲巨響,離綰被齊雨擋著沒瞧見,只知聽上去是個沉悶的撞擊聲,隨之而來是宣鑒氣急敗壞的叫停:「停!你腦子掉了啊?梁柱砸裂了你給補是不?還有!人得留著,誰讓你往死裡打!」
離綰收起紅鳶,從齊雨身後探出腦袋,瞧見逢落被嵌在角落一根盤蟠龍柱裡,約莫一人高的位置,實實在在地,嵌在裡頭。
宣鑒一面罵罵咧咧一面把人從柱子上挖下來,地上淮萋嚇得放聲大哭,就連天后也目瞪口呆地僵在寶座上,短短一瞬裡,場面從肅穆變為驚險,再變為眼下的滑稽至極,離綰揪住齊雨袖子,禁不住嗤了一聲,憋出一身顫抖。
「笑,讓妳笑。」齊雨放低聲量,抓起離綰揪著他的手,捏在手裡,另一手以指骨做鉗,使勁兒往她手指夾下,施力不小,離綰那聲嗤,氣都沒出完又變作一聲痛嚎。
可也不敢嚎的太張狂,離綰以氣音嗷嗷亂叫時齊雨繼續數落道:「也不知道躲,妳識得那逢落多久?嗯?怎知待他近身還有沒有暗招?誰告訴妳現出真身便不能藏暗器了?再者,妳就對自個兒這般有信心?若逢落力大無窮,紅鳶折了事小,妳要是折了該怎辦?想沒想過?嗯?」
「嗷嗷嗷,疼疼疼,先生我錯了,別夾了別夾了,嘶!我這不是沒折嘛,您老人家行行好放過我吧。」離綰疼地不住扭動,死命想抽出手,可齊雨那手跟鐵鉗似的,偏就掙不開,奇怪了,明明都是肉做的,怎地先生力氣這般大?
「那是我即時……」
「齊雨!你有沒有在聽老子說話!你個老瘋子,下手該多重還不知道嗎!去傳醫仙!」宣鑒氣轟轟的飆罵打斷齊雨教訓離綰。
「……他自找的。」齊雨涼涼地,頂嘴。
「你再說一遍?」宣鑒將挖出來的逢落放在地上,危險地眯起狐狸眼。
「兩次。」齊雨不怕死的,再頂嘴,可離綰聽不明白,什麼兩次?
無妨,宣鑒聽明白了:「兩次你都得負一半責任!那戮魂鐧你是老了動作慢了是不?都經過你面前了怎地攔不住?這次要不是你沒把離丫頭掖好藏好,逢落至於撲她嗎?你家的你自個兒看護不周!好意思說嘴!」
齊雨夾著離綰的手指一縮,可離綰也忘了要抽出手。
「逢落!逢落你怎麼樣了!逢落!」淮萋焦急的哭聲終於喚回所有人理智,齊雨鬆開離綰,將她再往裡邊推了推,這才上前同宣鑒一併查看逢落傷勢,每跨一步都收到宣鑒一記剜心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