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樹下】三十三、再盜鳳麟閣─2

　　梁渠人這刀好似劈開某樣無形枷鎖，一柱沖天黑氣自石塊間迸發，依稀能看見一樣事物衝出夾縫，筆直向寶庫外頭逃去。

　　「不好！是戮魂鐧！」天后大驚。

　　顧名思義，梁渠人方才放出來的東西正是一柄凶器，凡遭此鐧擊中，輕則傷元神失道行，重則身死魂滅，再不入輪迴。

　　寶庫門外一眾仙家，聽聞天后驚呼，咻地原地蒸發一打把，轉送的轉送，疊宙的疊宙，誰也不敢擋在那戮魂鐧面前，畢竟，八卦再如何值得嗑，也比不上修為、性命重要。

　　是以，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瞧著熱鬧的離綰，登時暴露在戮魂鐧逃竄的路上，正中央。

　　「綰兒！」齊雨又驚又怒的暴喝傳進離綰耳裡。

　　可離綰無暇看他，她連叫苦的瞬間也無，身後就是靖琛兄妹，這可是天君的骨肉、天后的寶貝，她必須得擋下戮魂鐧。

　　離綰伸手跩住兩條捆仙鎖，一拉一放，把自個兒身軀當作弓，捆仙鎖當作弦，小殿下兄妹如兩支胖墩的箭一般向後射出，迅速離她遠去。

　　隨後立即合掌一拍，喝道：「渺渺尋木，千里垂陰，一網四極，重幛不移，開！」一重白光屏障以她雙掌為中心張開，攔在戮魂鐧和她之間。可離綰不知在想什麼，竟不老實待在屏障後頭，屏障才剛張起她便鑽將出來，雙手憑空一捏召出紅鳶，大吼一聲同九曲槍一塊兒正面迎接戮魂鐧。

　　「紅鳶！給姑奶奶揍它！」

　　槍尖應此無理頭的吆喝，竄起一蓬白裡發青的熾焰，扎扎實實打在鐧身上。

　　轟！一聲暴鳴，伴隨一重震波，將離綰沖得拔地而起，再度向後飛進自個兒方才張的屏障，重重撞在七葉樹上，暈死過去。

　　而戮魂鐧，承離綰猛力一砸，深深扎進地裡，入地數尺，僅餘一節短柄露在地上，發出微弱哀鳴。

　　寶庫外邊有驚無險，裡邊那梁渠人見眾仙目光全聚到戮魂鐗上，忙抓緊機會，拉起地上名叫淮萋的女仙，趁亂要逃，一回頭發覺面前僅餘下宣鑒一人，天后和齊雨不知所蹤，心底不禁竊喜，方才的情形看來，宣鑒應當是最容易對付的一位，他倆今日指不定能脫身了。

　　「去哪兒？」宣鑒向前一步，不急不徐問道，雙手攏在袖子裡。

　　「讓開！刀劍無眼！」梁渠人斥道，身後淮萋緊揪著他衣擺。

　　宣鑒聽了也不生氣，笑道：「巧了，我這一覽百曉最不缺眼睛，送你一對吧！」話音未落，已自袖裡抽出一柄折扇，扇骨翠綠，扇面蔥白，繪有百目紋樣，在宣鑒甩開折扇的剎那百目放光，鋪天金光當頭照在梁渠人臉上。

　　只見他呼吸一窒，下一刻兩眼一翻身軀一軟，雙刀噹啷掉在地上，只一瞬間便失去意識。淮萋撲上前一把抱住梁渠人，難為她手臂纖瘦，架不住梁渠人魁梧的身軀，兩人雙雙跌坐在地。

　　「大司命大人！別殺他！求您了！求您了！此事因我而起，鳳麟閣亦是尤我所開，小仙願負全責！萬死不辭！」淮萋緊緊攬著梁渠人，掐著顫抖的嗓音求道。

　　宣鑒沉默片刻，只淡淡說道：「……自有天后娘娘處置你們。」

　　「多謝大司命大人！多謝大司命大人！」淮萋不住道謝。



　　離綰醒轉時，發覺人已在御乾宮裡，看擺設應當是內殿，房裡沒半個人影，只隱約聽見外邊正殿傳來模糊的交談聲。

　　她跳下床活動活動筋骨，一面試著回想暈過去前究竟發生了什麼，這麼一想腦殼上登時冒出涔涔冷汗，她就那麼隨隨便便地將小殿下二人發射出去，砸了戮魂鐧也不知攔沒攔住，雖說暈過去前張的屏障乃是她離家秘傳，即便她失去意識也能屹立不搖，理論上能攔住戮魂鐧凶厲之氣，不至於波及屏障另一側的小殿下們，可終究僅僅是理論。

　　離綰一面檢查服儀，一面擦去冷汗，墊起腳摸到正殿門邊，探出半顆腦袋往裡頭張望，只見天后座前跪著一男一女，男的魁武，女的纖細，宣鑒和齊雨則分別立在兩旁，即使方才沒見到歹人，看這架勢離綰也能猜出地上兩位便是此番又闖鳳麟閣的罪人。

　　離綰迅速評估了下眼前正經八百的氣氛，以及齊雨黑沉沉的臉色，深以為此時不宜打擾，正待把頭縮回來，腦中忽然冒出一個悅耳男聲。

　　齊雨：「綰兒，過來。」

　　離綰夾著虛有的尾巴拐進門，默默站到齊雨身後。

　　除了經過時被多瞧一眼，齊雨也沒同她搭話，但如此更叫離綰惴惴不安，她想問是不是她扯用力了，將小殿下們扔太遠，還是戮魂鐧被她砸出大問題了，可齊雨不看她，她便不好開口，只得不停安慰自己，齊先生這臉色只是陪襯天后，顯顯作派。

　　「淮萋，我天家可是有何處薄待妳？」天后沉聲問道，聽上去竟不如何嚴厲，倒是多了些疲憊。

　　那女仙聽見天后叫她，不由自主抖了一下，跪在身旁的梁渠人見了便伸手按在她手背上，似是安撫，此舉天后等人亦看在眼裡，因此淮萋沒靜下來，反倒抖得更厲害。

　　見淮萋一時說不上話，梁渠人所幸代答道：「成王敗寇，咱今日落在你們手裡，要殺要剮隨意，何必放……多費口舌。」語氣堪稱愚勇，可詞句多少還是費了些心思，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