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10|閱讀時間 ‧ 約 29 分鐘

[民國言情小說]鏡花沉香39-故人心易變

    「陛下!」聽見這尖銳的叫聲,我忍不住擰了眉,是誰的聲音,竟與林意奷如此相像?

    豪華的宮殿內,一名身穿漢代襦裙的女子跪到了地上,面前的男人似乎很是生氣,冷聲問道:「宓兒與子建私通的謠言,到底是不是妳傳的?」

    宓兒,又是甄宓。那麼這男子只怕又是上回夢中那位與凌恆幾乎一模一樣的魏文帝曹丕了。

    那女子含淚抱住了曹丕,哭道:「陛下,臣妾實在是受不了了。陛下雖對臣妾寵愛有加,可每每午夜夢迴,臣妾與您纏綿悱惻時,您卻總是若有若無地喊著甄夫人的名字。陛下,臣妾是郭昭,不是甄宓!」

    郭昭,是歷史上那位文德郭皇后?

    「妳以為朕賜死了她,心裡就能放下她了?」只見他一用力,兩手用力推開了懷中的美人,盯著她狼狽而淒涼的模樣道:「朕不想再見妳,妳就好好待在這椒房殿裡自己生活吧!」語落,他冷靜地轉過身子,大部流星地離開了我的視線。

    「為什麼?」郭昭的面容逐漸顯現了出來,精緻的五官,動人的杏眼,那不是林意奷嗎?

    郭昭將一旁的瓷器全摔到了地上,叫道:「為什麼!陛下的江山是本宮陪著他打下來的,當年陛下被立為世子也是因為本宮的計謀。本宮為他做了這麼多,為何他的眼裡就只有那個甄宓?」

    忽然眼前一黑,我來到了另一處宮殿。

    一身龍袍的曹丕躺在名為「嘉福殿」的寢房內,一旁跪著一名年約十七的男子,看著應該是曹丕的兒子,想必應該是甄宓的兒子魏明帝曹叡。

    「咳咳…」面色發白的曹丕伸出手握住了曹叡的手,輕嘆道:「叡兒…這些年…朕對不住你,對不住你母親…」

    「父皇!」見父親如此,曹叡早已哭紅了眼,道:「父皇您別說了,您的身子一定可以康復的。」

    聞言,他搖搖頭,道:「叡兒,答應朕兩件事。」

    「父皇?」見曹叡有些疑惑,令我不禁也感到幾分好奇。

    曹丕啞然一笑,道:「死後,把朕葬入首陽陵吧!還有,當年你母親被朕所殺,在朕的有生之年自然是無法再給她什麼。等朕死後,你趕緊追封你母親吧!」

    「兒臣遵旨。」語落,曹叡又道:「母親如今葬在鄴城,可否…」

    只見躺在床上的曹丕,眼角多了一絲淚水,虛弱地道:「遷到昭陽陵吧!朕沒有臉見你母親,就讓她在九泉之下能夠安寧吧!」

    再次從夢中驚醒,我坐在床上,我蹙著眉頭,輕輕地喘著氣。上回夢見曹丕和甄宓已是一年半前的事了,怎麼這回不但再次夢見,還出現了與林意奷一模一樣的郭昭?這夢…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書房內,穿著那件繡著荷花的墨綠色方領旗袍,我隻身站在桌案前,低著頭,持著小巧的筆桿在案前描摹著衛夫人的字帖。

    寫畢,我直起身子,將兔毫筆擱在筆山上,低眉看著自己描摹出的《筆陣圖》字帖。

    看著最後一個「焉」字,那最後一點落筆時有些飄忽,看著十分礙眼。我輕嘆了一口氣,將宣紙揉成一團,扔到一邊的垃圾桶中。

    端著清茶的尋柳從門外走了進來,一看見垃圾桶裡的紙團,忍不住問道:「太太可還在心煩?」

    聞言,我再次輕嘆,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問道:「倉房那裡如何了?」

    聽見我的問題,尋柳將茶杯放到了桌上,回道:「爭輝即使挨了鞭子仍是不願說話,直到婆子們便把紅霞死死按入水中才肯張開嘴巴。」

    「哦?竟然說了?」原來這麼簡單就行了?我端起青花瓷杯,續問道:「她怎麼說?」

    尋柳似乎頗為高興,道:「爭輝已說,她們姊妹倆本是林府的人,是林永煜派來潛伏在凌府的。三姨太當時能助您嚇瘋五姨太也是因為紅霞在五姨太身邊散佈鬧鬼的傳言才能得手。五姨太離開後,三姨太便藉著薛家查抄入獄之時讓紅霞告訴六姨太,似乎是想斷絕薛家所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原來如此,林意奷,妳竟連一個與世無爭的薛葒梅都不放過。

    「大爺可知道了?」抬起頭,我直直對上尋柳的眸子問道。

    她微微一頓,回道:「尋琴已拜託唐欽去告訴大爺,大爺眼下應該已經知道了。」

    「是嗎?」低下頭,我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微笑。林意奷,這回妳逃不了了。

    站了起來,我離開了書房,道:「把筆墨洗洗吧!別讓墨水乾了。」

    才剛走出書房,就見唐欽站在前廳的大門外,恭敬地低著頭。

    「唐欽?」我輕輕一笑,問道:「怎麼來了?」

    一身黑衣的唐欽恭敬地朝著我行禮,道:「唐欽見過太太。大爺說要太太去趟衍慶苑。」語落,他將聲音放低了些,道:「三姨太眼下也在衍慶苑,想必是為了六姨太的事。」

    看來事情有些有趣了。

    「有勞你了。」優雅地直起身子,我看著身旁低著頭的他笑道:「在大爺身邊當差事辛苦了些,可還是多陪陪尋琴和女兒吧!」

    想起愛妻和女兒,一向穩重的他也忍不住揚起了微笑,道:「此事還要多謝太太!唐欽一定會好生照顧她們的。」

    走過花園時,我看見了不遠的倉房處,一個渾身是血的東西被三個長工不知準備拖去哪裡,那血肉模糊的東西不會是人吧?

    「他們手裡拖著的是誰?」聽見我的疑問,一旁的唐欽順著我的目光看去,回道:「回太太,那是三姨太的陪嫁丫鬟玉芙,昨日也被抓入了倉房,至死也不肯說話。」

    原來是林意奷的侍女呀!還以為是爭輝呢!

    才剛到衍慶苑門口,前廳便已傳來林意奷尖銳的叫聲:「大爺,您就如此不相信意奷嗎?」

    「難道妳想說那侍女是屈打成招?」凌恆一慣冷漠的聲音,想必林意奷此刻必定心寒萬分。

    「大爺!」林意奷的聲音開始哽咽,道:「難道太太是大爺的青梅竹馬,意奷就沒有愛著大爺的機會了嗎?」

    聞言,我微微擰了眉頭,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跟著唐欽走進前廳,平常一身月色唐裝的凌恆今日居然穿著亞麻製的深藍色唐裝,冷著面孔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瞪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林意奷。

    一身海棠紅的V領旗袍,大波浪捲的長髮垂在了她的兩肩,林意奷的一雙杏眼早已哭得紅了眼眶,看著竟有種梨花帶雨的美感,令人不禁對她產生幾分憐憫。

    一看見我,凌恆的目光放鬆了些,朝著他旁邊的沙發拍了拍,道:「妳來了。坐吧!有著身孕別一直站著。」

    見他朝著我伸出了手,我淺淺一笑,將手搭在了他溫暖的大手上,規矩地被他牽到身旁坐了下來。

    「太太…」林意奷睜著那雙楚楚可憐的杏眼,抬起美眸對上了我的桃花眼,聲音盡是無辜與害怕:「六姨太一向和意奷沒有任何來往,意奷又何必害她呢?不知意奷究竟犯了什麼錯,竟要被太太如此誣陷?」

    聞言,我冷冷一笑,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她冷道:「爭輝都已經吐實了,妳還是不肯招嗎?」

    「沒有呀!太太,意奷是被倉房的那兩個婢子給誣陷了呀!」見她仍是不肯就範,我盯著她的眸子冷聲問道:「兩個未見過世面的女孩,竟能說出妳大哥的名字,難道這還是她們胡言亂語不成?」語落,我輕輕一笑,續道:「只怕連三姨太都是林府派來暗殺大爺的呢?」

    聽完我的話,凌恆將狠戾的目光看向了她,問道:「到底有沒有?」

    「大爺…」見狀,林意奷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淒涼的笑容,她抬起眸子,笑著看向面前的凌恆道:「大爺,意奷走後,讓二姨太替我好生照顧筠春和承燁吧!」

    聞言,凌恆先是愣了幾秒,隨後問道:「妳要做什麼?」平靜的聲音中,竟然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緊張。凌恆,你害怕了?

    「既然大爺不願相信意奷,意奷只好以死謝罪!」語落,「砰」的一聲,林意奷一頭撞到了牆上,白色的牆面頓時染上了一塊不規則的殷紅。身材纖瘦的林意奷倒在地上,白皙的額角出現了一大片鮮紅的血跡,緊閉著雙眼動也不動。

    「意奷?」見到女人倒在自己面前,他先是愣了幾秒,隨後上前將她摟到了自己的懷中,朝著外頭叫道:「還不快把大夫找來?」

    「大爺…」林意奷微微睜開了眼,面色痛苦地看著凌恆道:「對不起…」

    「別說話,妳會沒事的。」凌恆有些慌亂地安撫著仍在流淚的她,我靜靜地坐在一旁,默默不語。

    看著林意奷暈倒在自己懷中,凌恆終於抬起了頭,朝著我道:「妳先回去吧!此事等她醒來再處理。」

    等她醒來再處理?那就是不用處理囉?

    只差一步了。

    一股不甘心湧上心頭,我輕輕撫著小腹,起身朝著他行禮道:「彤安明白了。還望三姨太能趕緊清醒過來。」

    走出衍慶苑,不知何時,竟已是夕陽黃昏。

    「太太?」聽見一旁傳來尋柳的聲音,輕輕一笑,逕自轉身離去。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我怎麼還是如此卑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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