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君子

——聽蔡正元聲援柯文哲有感

過去提講「君子與小人」的時候，就會有讀者留言說「我不太想做君子，太多約束啦」！何況是在亂世呢？那是要付出代價的呀！

但，在道德價值的心域、在光明挺拔的人格，就恰恰相反，許多時候會憑著獨立自主、活躍自由的道德心靈，擺脫束縛，奮不顧身，申訴公義，不怕被照肺，無懼查水表，不惜人格被謀殺，甚至被政治手段操辦，含冤入獄，以致生死一線，都在所不辭。

有千古一代完人之稱的王守仁，在他三十五歲那年，明武宗即位，宦佞專權，南京科道戴銑等上諫忤旨，反被逮下詔獄。其時，先生湧起義憤，上書拯救，結果觸怒龍顏，被太監劉瑾拖出午門，廷杖四十，繼而拖回大牢，九死一生啊！先生在獄中想到司馬遷，史公不就是替李陵說句公道話而已，竟然含冤被施腐刑。他心想：我王守仁，今時的際遇，能與古賢相比，自己算是微不足道啦！

有宋代文壇教父之稱的歐陽修，直言敢諫，正氣凜然，由於大臣范仲淹因為言事遭貶，滿朝論救，獨有一人力持異議，其時官職低微的歐陽修，寫信痛罵該人「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也由於自己潔身自愛，痛斥小人結黨營私，寫了一篇「朋黨論」，指斥那些小人，結果反被小人讒言說他和外甥女有染，又流言說他和大兒媳婦有私，汙衊這位文壇君子，人格謀殺。其後，他寫了一篇「醉翁亭記」，號稱「醉翁」，藉此釋懷。

讀過《論語》的人，都知道孔子平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他眼見魯定公沉迷於齊國送來女色歌舞團，荒棄朝政，缺席郊祭，違反禮法，於是憤然拂袖而去。飄泊期間，有隱士暗諷孔子何不明哲保身，遁跡山林，不問世事，而與鳥獸同群？誠然，孔子曾經想過乘筏而去，浪跡江湖；然而，孔子就是孔子，依孔子的反省，雖然無法改變世道人心，但心懷天下，修己安人，百世不已啊！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人到窮時無路走，水至盡頭雀鳥飛。昔日顏淵曾安慰孔子，說：「不容然後見君子」！

隱世君子，可；亂世君子，難啊！

﹝寫於2024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