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中午,李君葵於集團總部的主管餐廳用完午餐,回到辦公室休息。
鴻儒集團總部是一棟座落於台北市東區的帷幕大樓,身為董事長特助的李君葵,她的辦公室位處裝潢肅穆大方的董事長室,整個總部大樓的最頂層。
午休時刻,辦公室內四下無人,與上午的忙碌落差極大,感到些許落寞的李君葵走至帷幕窗前,居高臨下的俯瞰地面道路上如螞蟻般穿梭不停的人們。
男男女女這些人,當他們等待著綠燈準備過馬路時,心中掛念的是什麼?在家中看電視的年邁父母、在同個城市另一處上班的情人、在學校上課的孩子,還是只有眼前準備到隔壁百貨公司購物的閒情逸致?
這世上存有70億人口,她卻感到如此孤獨。
林暄羽現在在作什麼呢?前往樂團總部路上?與樂團結束排練,正與團員們共進午餐?還是正在練習鋼琴?
亦或是,他也正在思念著她?
李君葵想著想著不由眼眶泛紅。
她與他雖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裡,但兩人的距離卻如銀河般那麼遙遠。
最後一次通話的夜晚,是多久前的事了?她已多久未再聽見那令她心動的聲音,輕柔緩慢又優雅從容的語調?
「你的聲音開啟我的心扉......」她憶起某日午後兩人在哥哥屋子幽會時,林暄羽帶著她欣賞歌劇《參孫與黛莉拉》。
當時他坐在沙發前柔軟的長毛地毯上,將頭靠在她膝旁,兩人靜靜聆聽著那首魅惑動人的詠嘆調。
「可是,你剛不是說,黛莉拉唱這首曲子時,其實是不懷好意的?」心思只在男友而不是在音樂,李君葵輕撫林暄羽柔軟的髮絲問,同時俯身向前,雙手沿著他俊美的臉龐兩側滑至他的頸窩,手指輕托住他下巴稍微使力,示意他看她。
他將頭略微後仰,抬眼望向正垂首看著他的她。
她微笑並噘著嘴索吻,兩人雙唇如蜻蜓點水碰觸後,他便又垂下雙眼,繼續靠在她膝旁,「愛,使人飛蛾撲火,即使危機重重,仍奮不顧身,若是妳,不會為這歌聲著迷,心甘情願的落入美麗的陷阱中?」
「可是…......她是想陷害他啊...…」她心不在焉的玩著男友的頭髮。
如今想來,莫非他的意思是,她對他而言,是個充滿危險誘惑又使身不由己的黛莉拉?
隨著動人的詠嘆調漸近尾聲,參孫再次向黛莉拉示愛,林暄羽頭未抬,也以法文跟著歌劇輕喚李君葵的外文名,「黛安娜,我愛妳。」
詠嘆調結束,林暄羽一手抵著地面,轉過身跪在李君葵跟前,他側身摟著她雙腿,將頭靠到她雙膝上,闔起雙眼柔聲道:「君葵…...我一生都在符合愛的期待…...有時覺得好累,好想離開......」
李君葵以手指梳撥他的頭髮,柔軟的髮絲滑過她的指縫,她又俯身向前,雙手輕環男友頭部,以舌尖輕輕描繪著他的耳廓,再將舌探入他敏感的耳中,以溫柔的輕吻作為她的回應。
李君葵靠著帷幕窗框,雙臂交疊,看著地面上人們快速走過斑馬線,她覺得她似乎能夠明白,林暄羽對她的愛其實很矛盾,他愛,卻又極力的想抗拒。
這不難理解,身為林家長孫,他背負著家庭的期望與責任,何況原本為姻親的林李兩家之所以不合,一切皆源於她的母親。
李君葵無奈的嘆口氣,她是對的,不論她的決定為她帶來多大的痛苦,她仍認為她是對的。
就「美」而言,她根本難以貼近他的心,她沒有那樣的教養背景,他值得比她更懂「美」之人。
另一方面,她更是對的,相較於從小看著父親辛苦打拼的她,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兒林暄羽,揮金如土,活脫個敗家子候選人,她需要一位比他更可靠,以及能夠在事業上協助她的人生伴侶。
但是,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心中有多麼的不捨,每當想起他俊美的臉龐、玉樹臨風的身影,以及時常逗得她笑開懷的風趣幽默,她便為兩人相處時的快樂回憶感到萬分心痛。
想著出神的她,不由落下幾滴淚水,她迅速抬手揩掉眼淚並深呼吸,硬將淚水逼回眼眶,此處是辦公空間,她不該讓私人情緒失控。
總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與林暄羽屬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若勉強在一起,無法深入彼此內心的情感,只會造成更多矛盾與衝突,甚至在雙方家庭原有的敵意中,產生更多的誤解。
李君葵煩悶的走回辦公桌前坐下,就這樣吧,不是誰配或誰不配的問題,而是兩人根本就不適合。
中午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異常安靜,安靜的似乎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見,心煩意亂的她取起秘書上午放在桌上最新一期的《商業周刊》,她靠著椅背隨手翻閱,卻仍是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正當她翻著雜誌發呆時,桌上電話突然響起,讓她嚇了好大一跳,被打擾的她沒好氣心想,是誰這麼不識相,午休時間還打電話過來?
「董事長室。」秘書午餐去了,於是她只好親自接起電話。
聽見電話彼端那令她魂縈夢牽的聲音,她不禁心頭一緊,「暄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