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石頭，說紅樓 18│秦氏的迷霧喪禮

小圖來源：OpenMoji

🗝 坐石頭，說紅樓──說書源起：

繁花落盡，歸於塵土，彼此滋養，再創重生，方是圓滿。
凡華有時，仙緣無盡，坐石頭，說紅樓，讀情僧，看你我。

「坐石頭，說紅樓」最初發想，其實是語音說書系列，後來考慮到，文字閱讀和耳朵聽故事的感受，都有優缺點，像是故事用讀的速度其實比較快，但久了很傷眼睛，用聽的有悠閒感，可是沒辦法自己控制時間。於是最後決定，還是將文字稿整理出來，讓大家自由選擇享受故事的方式。

💽 開始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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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集曲目：

➊ 秦氏託夢。
➋ 地下戀情的隱筆。
➌ 更改過的結局──小說家刪減文字的功力。
➍ 賈珍的心不尋常。
➎ 不倫之戀小辭典。

🎙 Podcast內容：

鳳姐的丈夫賈璉，奉賈母的命令，要送林黛玉回揚州，探望父親林如海的病情，賈母還交待，黛玉還是要再帶回來。這天夜裡，鳳姐因為丈夫不在，和貼身丫頭平兒在燈下擁爐倦繡。「擁爐倦繡」這四個字寫得很好，應該是曹雪芹的原創文字，把古代婦女的夜間居家生活說得很傳神，冬天夜裡圍著火爐取暖，晚上刺繡，精神狀態不是說很飽滿，有點懶洋洋的，介於有點想睡覺但還睡不著的狀態，所以叫「倦繡」。

這個夜晚有點特別，鳳姐剛要進入深睡的狀態，恍惚看見秦可卿走進來，對她說：「嬸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兒們素日相好，我捨不得嬸子，故來別你一別。還有一件心願未了，非告訴嬸子，別人未必中用。」

秦可卿的心事，是她老早就看出來賈府的日漸衰敗，她勸鳳姐即早作準備，俗話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賈家已經榮華富貴太久了，衰敗是遲早的事，與其去想如何避免，還不如趁現在還算風光，先把退路舖好，在祖先墳墓附近，多買一些田產和房子，提供孩子讀書的家塾也設在附近，將來有閃失，被抄家定罪，祭祀產業是不會被政府沒收的，日後敗落下來，子子孫孫至少還能回家讀書種田，有個退路。

秦可卿來託夢，還有預言的功能。她告訴鳳姐，賈府之後有一件非常大的喜事，但那不過是瞬間的繁華，指的是賈元春奉旨回家探親的事。最後她又告訴鳳姐兩句預言：「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三春，字面上是說春季的三個階段，孟春、仲春和季春，其實是暗喻賈府裡三個女孩的名字，當排名第三的探春出嫁之後，賈府也面臨抄家的危機，各自須尋各自門，指整個大家族因此作鳥獸散。

春可卿說完預言，鳳姐還想再追問，就聽到府內報喪事的聲音，雲板連敲四聲，鳳姐因此驚醒過來，聽到秦可卿過世的消息。

接著，《紅樓夢》文本有幾個字很耐人尋味：「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這幾個字是作者特地留下來的關鍵句，還記得秦可卿的預言判詞，旁邊配的畫是上吊自盡的嗎？

秦可卿的病已經鬧很久了，如果真的是病死的，為什麼會說「彼時合家皆知」呢？意思是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無不納罕就是沒有人不覺得奇怪的，都有些疑心，這件事情到底是真的還假的。這幾個字隱隱約約透露出來的真相，是賈珍和秦可卿的不倫之戀。

秦可卿的形象，在每個人的眼裡一直都很完美，所以當她和公公的秘密戀情被下人當場發現，她本人承受的壓力也很大，在對女人過度苛求的封建時代，直接選擇在案發的現場天香樓自盡，似乎不難理解。

曹雪芹為什麼要改結局？根據脂評本，在稿子流傳出去以前，作者身邊第一批讀稿的人，不忍心秦可卿和公公私通的事情被寫得太露骨，再加上很憐惜她託夢給鳳姐皆言之有物，並非從頭到尾只懂安享富貴的人，於是請曹雪芹刪掉「遺簪」、「更衣」的文字，一些和天香樓有關的細節，大概少掉四五頁左右的內容，「秦可卿淫喪天香樓」這個舊題目也換掉。

有趣的地方就在這裡，曹雪芹好像刪得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以他創作文字的功力，要刪得更乾淨一點，絕對沒有問題，但作者想刪得不那麼乾淨，由於文字功力太強，也沒什麼問題，一般讀者讀下來還是覺得是順的，不過，對閱讀能力很強的讀者來說，會看到很多藏在文字底下的真相。

秦可卿的喪禮，更不用說了，文字描述到處是破綻。賈珍哭得像淚人兒一般，好像死的人是自己的老婆，大家看他哭得那麼傷心，就勸說人死不能復生，商量如何把喪事辦好才是目前最重要的，賈珍拍手回答：「如何料理，不過盡我所有罷了！」這種話哦，聽起來太過情深意重，用公公的身份講這個話，聽起來就是不倫不類。

賈珍為了喪禮體面好看，特地花大錢幫兒子賈蓉買官位，秦可卿在喪禮上就有等級較高的官夫人稱號可以用。賈珍挑選兒媳婦的棺材品質，花錢完全沒在手軟，在古代很著重什麼身份等級的人，用的東西也要符合這個人的身份，賈珍選的那個棺木太高級，很顯然不符合秦可卿的身份地位，賈政把話說得很委婉：「此物非常人可享者，用上等杉木也就是了。」賈珍此時此刻的心情，是恨不得能代替秦可卿死去，賈政的話一點也聽不進去。

《紅樓夢》裡有兩組很有名的不倫之戀術語，一個是「養小叔子」，一個是「爬灰」。這兩個詞是同時出現的，出現在喝醉酒的僕人嘴巴，那個人叫焦大，是寧府這邊的人，無巧不成書，聽到這段挖八卦的話，一個是王熙鳳一個是賈蓉，兩個人是傳言中的當事人。

養小叔子指的是鳳姐和賈蓉之間很曖昧的互動，說的就是女性和晚輩男性有不正常的關係，爬灰說的是賈蓉的老婆秦可卿和公公私通的事。為什麼公公和媳婦的不倫之戀叫「爬灰」？人爬在灰上，就會污膝，膝蓋會弄髒，膝蓋的膝和媳婦的媳，聲音相近，於是爬灰就是污媳，變成是公公與媳婦私通的隱語。

所以說，秦可卿和公公賈珍的地下戀情，也不是包得完全密不透風，或許當事人還想假裝沒被發現，其實流言在寧府內部大概很早就傳開了，只是榮府這邊的人，大多數還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