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15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第一場夢》#7-9 革命前夕

當我的 Uber 開到校園附近,已經晚上10點了,我眼前的景象讓我震驚不已。副校長辦公室前的草坪上擠滿了人潮,學生們溢到路上,堵住了交通。他們的口號響徹天際:

「嘿嘿,嗬嗬,性暴力該走走!」

「不論我們穿什麼,去哪裡,是就表示是,否就表示否!」

「奪回夜晚,奪回生活!」

燭光在決然的臉龐上閃爍,學生們舉著寫滿口號的標語,比如「相信倖存者」和「沉默=共謀」。大約過了十分鐘,警察終於來了,懶洋洋地指揮著交通繞過抗議人群。

當我的Uber終於離開時,即使窗戶關著,我仍能聽到瑪格麗特透過擴音器的聲音在空中迴響:「我們不會沉默!我們要求正義與問責!」

儘管內心隱隱感到愧疚,我還是選擇避開麻煩,讓司機直接送我回家。

後來,在我快要入睡時,我做了一個夢,回到了高中二年級的時候。我曾對父母撒謊,說是去參加學校旅行,實際上是用我存下來的零用錢飛到西雅圖,參加1999年11月的世界貿易組織部長級會議抗議活動。

在夢裡,我重溫了那場「西雅圖之戰」的混亂。催淚瓦斯瀰漫在空氣中,我和抗議人群一同呼喊,遊行穿過街道。我依然能感受到那種融入更大集體的興奮感,當防暴警察衝向我們時的恐懼,以及目睹窗戶被砸碎、汽車被掀翻時的震驚。

夢結束在我被捕的時刻,儘管因為年紀小,最後沒有留下案底。我清楚記得當我回家後,父母的憤怒:

「你怎麼敢讓自己處於那樣的危險境地!」

「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你在想什麼,怎麼會捲入那些無政府主義者的事!」

然而,讓我在凌晨2:20驚醒的話語是:「這不是我們的國家,別惹事!」

躺在床上,我不禁思索,究竟我的青春激情何時開始冷卻?眼睛落在床頭的 EW 糖果上,夏洛特問我夢想的話語回蕩在我腦海中,我遺憾地意識到,我已經不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了。

凌晨3點,受到某種無法解釋的力量驅使,我起床換上衣服,趕往抗議現場。到了3點40分,我氣喘吁吁地抵達草坪,發現這裡已經變成了帳篷城。兩輛警車停在街對面,幾個警察倚靠著車,無聊地抽著煙、聊天。

我走近時,聽到他們的對話片段:

「瞧這傢伙,另一個中年教授正經歷中年危機呢。」

「賭十塊錢他來這兒是為了取悅某個年輕激進分子。」

「不,他看起來太緊張了,估計是迷路了。」

他們的話刺痛了我,但我還是繼續前行。我在帳篷之間徘徊,無視了警察的評論。「瑪格麗特這時候應該睡著了吧。」我想著,開始質疑自己出現在這裡的目的。當我如幽靈般穿過草地時,突然感到一隻幽靈般的手搭在我肩上。轉過身,我看到的是伊莉莎白.斯坦頓的朦朧身影。

「你為什麼來這裡?」斯坦頓問,目光銳利地穿透我。

從另一邊,尤金.德布斯的幽靈形象靠近了。他對斯坦頓說,聲音中帶著千百次罷工的激情:「他尋求什麼並不重要。只要站起來,他就是我們為正義而戰的同志。」

就在這時,另一隻手抓住了我,但這次是溫暖的、活生生的。我轉過身,看到的不是幽靈,而是瑪格麗特,臉上帶著驚訝、喜悅和堅定的神情。

「我就知道你會來,喬治。」她說,眼中閃爍著情感。「你終究是我們的一員。」

她緊緊握住我的手,聲音中充滿了激動。「我一直相信你,即使你曾懷疑自己。」

瑪格麗特的話語如湧泉般湧出。「你不僅僅是一個教授,喬治。你是一個鬥士,是我們運動中真正的盟友。」

她臉上綻放出燦爛的微笑。「歡迎加入革命,姐妹。我就知道你有這種潛力。」

她最後把我拉入緊緊的擁抱,但令我驚訝的是,五秒後她輕輕推開我,眼中充滿了崇拜和擔憂的混合。

「喬治,」她低聲但強烈地說,「我知道你現在的職業生涯正處於關鍵時刻,正在過渡到一個穩定的職位。我無法忍受你因為表達正確觀點而遭受那些性別歧視的猶太資本家控制的校董會的迫害。」

她的聲音變得柔和,帶著一絲遙遠的憧憬。「我希望明年從日本回來時,仍然能看到你堅強地站在這裡。你今晚的出現,知道你來了,對我來說比你能想像的還要重要。」

瑪格麗特的手輕輕放在我手臂上,那觸碰輕如羽毛,但燃燒著強烈的情感。「你讓我看到了希望,證明了學術界還沒完全失去靈魂。答應我,喬治,即便你今晚不能與我們一起站在最前線,也要繼續保留那份火焰。」

她的話如海潮般將我淹沒,先是帶來一陣解脫,鬆開了胸中的焦慮結。但隨之而來的是尖銳的刺痛感,就像有千百根細針刺入我的心。讓我覺得既感動又羞愧,為她的關心而感動,為自己的猶豫而羞愧。

我知道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離開,保護我的職業生涯和我辛苦維持的平衡。但在那一刻,彷彿墨菲斯托菲利斯本人奪取了我的舌頭。在我能阻止之前,話語已經脫口而出,帶著些許魯莽和詩意的色彩:

「至少讓我陪你直到黎明破曉,姐妹。讓我成為你的太陽神赫利俄斯,見證這個變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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