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隱之劍2

第二章 交織的命運

夜已深，龍滄海卻仍坐在內堂。一盞昏黃油燈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映在地面上，與窗外清冷月光形成對比。他翻看著一捲舊書，那是龍隱山莊自創派以來的歷史記錄，字裡行間記載著莊中歷任先輩如何除暴安良、保護百姓的事蹟。然而眼下的局勢，卻讓他不禁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大哥，冥煞盟行事詭譎，若僅憑我們幾十名弟子，恐怕還不夠穩當。」龍月寒推門而入，將長劍靠在桌邊，面露憂慮，「再者，蠱賦村的形勢也不樂觀……」

龍滄海闔上書卷，看著弟弟神情，不由得一歎：「你的想法呢？」

「恐怕得尋求外援。此事牽涉蠱賦村的祕辛，冥煞盟一旦得逞，後果不堪設想。不止龍隱山莊，整個武林恐怕都要跟著遭殃。」

龍滄海輕輕摩挲書卷封面，眸光在燈火下閃爍：「我打算派人前往赤電門與百花社，這兩股勢力在江湖上各有所長。赤電門爆發力強，若能說服門主協助防禦冥煞盟，必然是一股強援；至於百花社，雖偏陰柔，但其藥理、毒術與情報網足以看破冥煞盟的詭計。」

龍月寒點頭：「我也正有此意……只是這兩方勢力與我們並無深厚交情，要想結盟恐怕要下一番苦心。」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輕輕敲門聲。一名弟子領著那位蠱賦村使者進來，這使者行禮時神色依舊蒼白，顯然尚未完全恢復。龍滄海微微示意他入座：「你傷勢如何？可有好些？」

使者輕咳一聲，強撐笑容：「多謝莊主關心，已無大礙。只是那些被滅殺的蠱蟲，都是我此行所帶的關鍵，無法及時與村裡聯繫，也不知村子現在情況如何……」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掠過一絲焦慮。畢竟冥煞盟的黑衣人已三番兩次現身，蠱賦村若持續孤立，勢必更危險。龍滄海沉思片刻，隨即開口：「你先安心修養。待我們與赤電門、百花社取得聯繫，若能暫時結盟，自可圍堵冥煞盟的行動。同時也會派出信鷹去你村報訊。」

使者感激地一拱手：「若真如此，我村上下感激不盡！」

翌日晨曦初露，山巔被金色朝暉點亮，映照得龍隱山莊的一磚一瓦都帶著暖意。相比起昨夜的緊張，這一刻似乎多了分祥和。龍月寒與幾名武功較高強的弟子簡單收拾後，將各種盤纏、地圖與書信裝入行囊，準備啟程前往赤電門。一旦談成援助協議，還能試圖聯繫百花社或其他正道勢力，共同防範即將到來的風雨。

莊門外送行的人不多，大多弟子仍得留守，以防冥煞盟再度偷襲。龍滄海叮囑弟弟：「路上小心，赤電門門主脾氣火爆，你得多加禮讓。再者，若能爭取到他們門中長老的支持，也許更好。」

龍月寒接過書信，笑意中帶著一絲自信：「不必太擔心我。大哥在莊裡坐鎮，可別讓那冥煞盟鑽了空子。」

說完，他轉身跨上馬背，其餘弟子也陸續翻身上馬，馬蹄聲陣陣，逐漸駛離山莊大門。沉默良久的蠱賦村使者在遠處看著這一幕，嘴裡低喃：「但願一切順利……」

龍月寒一行人走了半日，路過一處山道峭壁。這段山路左側是陡峭山壁，右側則是深不見底的谷地。若無經驗豐富的馬匹與輕功，極易在此失足。頭頂天空一片純淨，偶爾可見飛鳥劃過。但越是顯得安靜，龍月寒心中越警覺，因為冥煞盟擅長潛伏暗殺，最愛挑這種狹窄險要之處下手。

「各位小心——」他話音未落，忽然聽見馬匹騷動聲。前方帶路的弟子發出驚叫，整個人從馬背上被拉扯下來，摔落到岩石旁，頭破血流。

「小心伏擊！」龍月寒急忙翻身下馬，抽出長劍。他環顧四周，只見一道纖細如蛛絲的銀線自半空垂下，裹住了那倒地弟子的腰部。那線子表面泛著銀白冷光，細看之下似乎沾染了藍灰色粉末，正散發輕微腐蝕性的青煙。

「毒線……」龍月寒心頭一驚。能用如此隱蔽暗器的，多半是冥煞盟中的暗影殺手。隨後，他聽見「簌簌」幾聲輕微破空，登時叫道：「閃開！」

話音方落，幾根細細的毒針劃破空氣，從峭壁上方激射而下。其他弟子紛紛就地翻滾，或揮刀劈落針雨。然而有一名年輕弟子反應稍慢，臂膀被針頭刺中。幾乎是轉瞬之間，他的肌膚便浮現紫黑色血脈，臉孔抽搐，發出痛苦的低呼。

「該死！」龍月寒咬牙，顧不得多想，趕緊從懷中掏出解毒藥丸，粗暴地塞進那弟子嘴裡。雖暫時緩解毒性，卻不能根除。

「嘿……果然有兩把刷子。」一道飄忽不定的聲音在峭壁上回蕩，聽不清確切方位，「但可惜，走到此處，你們還是難逃一死。」

龍月寒立刻施展輕功竄上峭壁，想逼那暗中埋伏者現身。果然，半山腰的岩縫中穿出一條灰影，和他迎面交鋒。兩人一觸即分，劍光與匕首在半空互相撞擊，火星四濺。龍月寒憑藉穩健內力，一招「寒龍巡海」橫掃，企圖以氣勢壓制對方。然而那灰影僅是冷笑，身形竟如游蛇般扭轉，險險躲過鋒芒，反手甩出兩道銀線，纏向龍月寒腕部與腳踝。

龍月寒急切之下，只能收劍後退，腳尖於岩壁一蹬，再度竄回平地。對方輕巧落在半山腰岩石上，表面上似居高臨下，實際卻是保持靈活的距離。此人蒙面，只露出一對狹長眼瞼。目光在陽光下閃動，帶著輕蔑笑意。

「怎麼樣？龍隱山莊的二莊主，想必就是你吧……聽聞你劍法了得，但在我銀蟒手段下，恐怕還差那麼一截。」

龍月寒冷哼一聲：「冥煞盟，果然陰魂不散。」他身後幾名弟子也紛紛戒備，看來今日必是一場惡戰。

銀蟒的輕功在這峭壁間可謂如魚得水。他嘲弄似地繞著峭壁奔竄，不時施放毒針與銀線，逼得龍月寒一行難以越雷池一步。更糟糕的是，有弟子為了救那受傷同伴，體力急速流失，始終無法脫困。原本想以人海戰術圍捕，卻被這狹窄環境與銀蟒巧妙布局所限制。

「少陪了！」銀蟒見時機成熟，忽然從懷裡取出一顆碧綠色珠子，用真氣催動。珠上瞬間冒出一團濃濃黑霧，帶著刺鼻腥甜味。霧氣散開，整個峭壁區域立刻被黑霾籠罩，人的視線幾乎歸零。

「快退！那是冥煞盟的『夜冥毒擴』！」龍月寒急聲提醒，連忙捂住口鼻，卻還是吸入了少許毒氣，嗆得肺腑發熱。他趕緊平定心神，以內力護住心脈，眼中泛起一絲血紅。

陣陣咳嗽聲與馬匹嘶鳴此起彼落，一名弟子驚慌失措，不小心跌入右側深谷，連聲呼救都淹沒在濃霧中。另一名弟子則跪地掙扎，臉上現出痛苦神情。

一切猶如地獄圖景。

而銀蟒的聲音再度傳來，夾雜在陰森霧氣裡，恍若鬼魅：「嘖嘖，龍隱山莊也不過如此。冥煞盟好心勸你們別多管閒事，偏不聽，既然如此，就先送你們幾條性命給地府開張！」

龍月寒臉上青筋暴露，強壓住翻湧的毒氣，迎著對方聲音，一步一步摸索前進。他握緊手中長劍，周身真氣不斷運轉。即使看不見，他也要與此人拼個你死我活。因為他知道，一旦他們這裡潰敗，不僅無法繼續前往赤電門，連龍隱山莊也將失去行動先機。

「同門們，都集中在我身後，一起施展龍隱同心陣！」龍月寒發出低沉吶喊。幾名仍能站立的弟子立即聚攏到他附近，彼此肩並肩，依序運功。轉瞬間，他們的真氣相互交匯，宛如形成一道圓形護壁，勉力將毒霧阻擋在外。這陣法乃龍隱山莊的底牌，通常用於防守，但此時此刻，也能成為他們在混沌中尋找生機的依仗。

「哦？還有點能耐。」銀蟒依然語帶嘲諷，倏地射出兩條銀線，想破壞那護壁結界。誰料龍月寒猛然高舉長劍，一聲暴喝：「開！」

劍身蓄積的內力猶如烈陽乍現，竟在一瞬間掃蕩黑霧，繼而激盪開來。銀蟒見勢不妙，急忙閃避，卻還是被劍氣波及，身形一晃，重心稍失。他反應極快，就地一個側翻，險險避開致命一擊，但肩頭被劍芒擦過，血霧翻飛。

「該死……」銀蟒忍痛咒罵，目光閃動。顯然他沒料到這些弟子能在毒霧中發動如此猛烈的反擊。

龍月寒咳嗽幾聲，面露痛苦之色，但並沒有後退。毒性已侵體，他必須速戰速決，否則形勢只會更糟。

「納命來！」他壓下氣血翻騰，衝破殘餘黑霧，長劍帶著裂空之勁直刺銀蟒胸腹。銀蟒眼見避無可避，只能咬牙硬接。匕首與長劍交碰間，金屬嗡鳴回響在峭壁，激烈的內勁碰撞讓空氣似乎都產生震動。

兩人身形交纏如龍蛇之鬥，劍光時而閃耀，匕首猶如毒牙在劍影縫隙裡蛇舞。銀蟒起初還能依賴靈活身法繞到龍月寒背後，然後施展銀線纏鬥；然而龍月寒已多次見招拆招，不惜以傷換傷，只要能逼銀蟒抽身，他便更加猛烈進攻。

招數一翻再翻，血跡飛灑於山壁岩縫。終於，一聲淒厲慘叫劃破長空——銀蟒的小臂被龍月寒一劍斬開血口，銀線失去掌控之力，垂落在地。銀蟒猛退三步，強撐身子不讓自己倒下，卻見龍月寒一腳踏前，劍勢再度壓到。

「咳……龍隱山莊果然……」銀蟒想放出狠話，但話未說完，突聽得峭壁上一陣碎石落響。他臉色一變，似乎有所感應，一咬牙，竟竄向山壁邊緣，一手抓住岩縫，翻身往更高處躍去。僅一眨眼功夫，他便隱沒在濃霧之上，不見蹤影。

龍月寒暗罵一聲，正要追擊，身子忽然劇烈一晃，眼前發黑，差點跪倒在地。幾名弟子忙扶住他，神色焦急：「二莊主，你中了毒，不能再逞強了！」

「該死……讓他逃了……」龍月寒強撐到此，終究敵不過體內毒性蔓延，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黑紅瘀血，整個人無力地半跪下來。見狀，眾弟子不再遲疑，立刻以馬匹牽引護送，匆匆離開這凶險山道，先尋最近的鎮上就醫急救。

一刻鐘後，陽光穿透散去的大部分黑霧，重新灑落在山壁上，卻照不亮那深谷之底。一名負傷弟子在倒下前，還看見遠處某處山崖邊似乎閃動一抹黑影，不知是銀蟒回頭觀察，還是另有冥煞盟暗哨。那眼神宛如蛇瞳般，冰冷地注視著他們的離去。

這一戰，龍月寒儘管擊退了銀蟒，但自身也傷勢慘重；更有幾名弟子墜崖或中毒重傷，眼下戰力銳減，行程耽誤。赤電門之行，能否順利抵達尚且未知。若再遭到冥煞盟阻撓，後果不堪設想。

隨著日頭漸漸攀升，山道的石壁外層溫度開始灼熱，但留在岩縫裡的鮮血仍濃郁猩紅，見證著這場慘烈交手。深谷中偶爾傳來陣陣鷙鳥的啼鳴，彷彿在為死傷者送行，亦或預告更大的災厄仍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