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囡仔脯

過了午轉為陰天，吹著微細的風，卻無下雨的跡象，

昔年夏季裡的西北雨像稻田間的田貝田螺早已絕種了。

行至半路才驚覺忘了戴安全帽，政府雖已公告騎機車不用戴口罩，

似乎習慣已成了制約，來來往往之中每個人依然緊實密封著，

只有我讓它懸掛於下巴之下。

和風雖仍溫熱，有著熟透的味道，田園與車水馬龍相依交織，

自由於自然的一呼一吸使人舒爽，而非隔靴搔癢般的不吐不快。

騎腳踏車與散步也是可以不用戴，未料引起網民嗆聲，散步跟走路有何區別？

認知原本就是有層次的，自我的評估擴及周遭因素的影響也是可以衡量的，

法令若要細如牛毛一一列舉，一如設定規範程式晶片般植入，

恰似口罩已成了人體器官的一部分，若是你情我願也就無需多言，

尊重是基本，輿論常殺人毀人於無形(如小粉紅)，最為卑劣的劊子手延伸到無孔不入，

更令人厭惡且不寒而慄，比病毒更驚悚。

古國多少底蘊猶深深寄懷情抒，可惜了大好江山蒙塵極權塗鴉扭曲為敵，

舉世視之為醜。

炎熱使之寂靜，除了蟬嘶，彷彿是酷暑之中，唯一興高采烈者。

午休後上班的燈光亮起，寐醒之餘，趕緊擦淨辦公桌上殘留的一攤口涎，

像犯案現場的毀跡滅證。

可見真的睡著了，或是，熱到使人枯萎，像花一樣。

其他的聲音還是有的，因為這是人間。

只是低調的有氣無力，收斂趾高氣揚的跋扈，因為已到了30幾度的沉悶。

妳又捧著水果而來，是削好的蓮霧，吃了一口極甜，妳說自家種的不甚美觀，

我說乾旱濃縮了水分才甜，冰鎮的更好，心裡如逢甘霖。

妳滿意的笑說，再來一顆。

好，拿了一顆帶回冰箱藏著，夜晚也有了一份清涼的期待。

電話、E-mail忙著催索業務所需的資料，登打報表載入系統，然後下午就這樣一下子便過去，煩瑣之後，又覺得有事做真好。

機車棚早上才掃清的落葉，再度零零星星撒落蓄積，夕陽下的溫度退燒之後，

依然使人懨懨，而歸途迎面的清風，便如魚得水。

拋開捨棄一日裡的萬般心情，本是閒雲野鶴何來拘絆，日復一日所累積切莫成愁，

而能滌清之後的灑脫，不再虧欠什麼，過去的種種早已死盡滅絕，

當下才是現在進行式唯一把握及解決問題之鑰。

院前角落枯死了一棵仙丹，一二十年的老欉，

幾日的疏忽忘了澆水，就此一命嗚呼哀哉。

農曆六月二十四，廟埕的鑼鼓又起了，鬧熱滾滾的昔年，今夜只剩下戲班的吶喊，

戲棚下還是空無一人嗎？應該還是帝君愛看的戲文愛聽的古調。

湛藍天空逐漸失色而黯淡，繁星銀河隱晦，水泥地蒸騰的熱氣，

猶散發著從兒時及至今夏不變的氣息，只是少了火金姑及偶而仰望剎那而逝的流星，

還有廟埕左右兩棵老榕樹下的殺手刀與捉迷藏。

彼時每家每戶都生的多，一呼百應總能嘯聚為武林，

而涼爽的夏夜正是童子軍行走江湖的好時機，

一天到晚個個赤腳大仙如騰雲駕霧般遊走於小漁村每個角落行俠仗義驅魔伏妖，

當真是赤子之心百邪不侵，每每流連忘返，

直到各家宿主(阿母)如唐三藏唸起定心真言緊箍咒，拿著法器竹條，尖吼著：

死囡仔脯，還不給我回家洗澡去！

我等一幫蓋世奇才如遇到太上老君般，驚慌的鳥獸散，

各自藉著夜色抱頭鼠竄狼狽遁回。彼時的以為每一個夏天應該都會是這樣子過的，

都可以等到阿母氣急敗壞呼喚著雛鳥歸巢，而做勢威嚇揮舞的竹條也從未打在兒身上。

早就說了，一年會比一年熱，溫水煮青蛙，舉世共業，各自培福。

20220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