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去年,他們的獨生子大學畢業,而且順利找到了理想的工作。理論上,阿珠應該能就此放下養育孩子的重擔,可以開始享福了,而她也的確已經和先生開始規劃退休後的生活了。偏偏就在這個月,先生無預警地跟她提離婚!
初時,阿珠如遭五雷轟頂,難以置信,更是難以接受。過去先生雖然總忙於工作,但從來不會因此忽略她,夫妻倆感情向來恩愛,婚後兩人吵架的次數十根手指頭都數得過來,為何先生如今要突然與自己提離婚?
更何況,她婚後二、三十年來,都以丈夫為天,為這段婚姻、這個家庭鞠躬盡瘁,明明沒有做錯事,為何丈夫會想與她分開?她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
一開始先生還支支吾吾不肯說,在她淚流滿面地追問下,他才與她坦白:是他變了心,愛上他年輕貌美又溫柔體貼的小秘書。
儘管如此,阿珠還是不願意離婚,她認為先生只是一時糊塗,等到新鮮感過了就會後悔,就一定會回到她身邊。然而先生並沒有給她任何機會挽回,而是決絕地留下離婚協議書、直接扛著行李就搬出去了!
她痛哭失聲了一會,難過地開車到兒子租屋處哭訴,要兒子去勸丈夫回心轉意。
沒想到兒子卻說:「爸都已經變心了,就不要強求了啊。都這個年紀了還要離婚,都做到這麼絕了,幹嘛還要勸?乾脆離一離算了,不然也只是變成怨偶而已。」
阿珠沒想到兒子竟然沒站在自己這邊,憤怒地指責說:「你怎麼可以講這種話!你懂什麼!怎麼可以算了!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這個家庭破碎嗎?沒有你爸,這個家庭就不完整了啊!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子!」
兒子溫言道:「媽,妳不要那麼激動。已經很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你先回家休息吧,我明天下班再回家陪你。還是你要在我這過夜?床給你睡,我去睡沙發。」
阿珠仍是怒氣沖沖地說:「不要!你現在就打給你爸,勸他回家!」
兒子無奈地搖搖頭說:「妳不要這樣好嗎?」
「你!好,很好!你不幫我打這通電話,明天也不用回家了,以後都不要回家了!我不想看到你!」說完便氣沖沖地離去。
隔天晚上,兒子回家時,阿珠仍舊怒氣未消,馬上就把他趕走。
接下來的幾天,阿珠都試著挽回先生,不斷傳訊息,但都被已讀不回。她特別親手做了便當,想送到先生公司給他。沒想到在樓下就被保全攔下來,不得其門而入。
她在公司樓下對面的咖啡店裡點了杯咖啡,想等等看是否能見到先生。結果真的等到了,她先生光明正大地與一個長髮美女牽著手,說說笑笑地從外面步入公司。他看起來是那麼神采飛揚、眉飛色舞,就算離他有一段距離,阿珠都能看出他現在有多快樂。
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先生真的變心了。
儘管先生曾經承諾會愛她一生一世,儘管他們說好要一起白頭偕老,可是一旦變了心,這些承諾、約定瞬間就失效了。也許她再怎麼努力,也挽回不了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附近兒子上班的公司,剛好看見兒子與同事有說有笑地從超商買咖啡出來。總覺得丈夫和兒子沒有她也可以過得很好,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在難過,只有她一個人在默默承受這些。
而這些對她來說實在難以承受,所以她向我哭訴之餘,也約我一起去泰國旅行散心。我得知她的近況後非常同情,便想著陪她出國走走也好。
沒想到到了當地,阿珠卻忽然拜託我陪她一起去找一位阿贊(法師)求什麼情蠱!
天啊,我一聽簡直要昏倒了。她丈夫都已經移情別戀、跟她提離婚了,她竟然還想著要挽回,妄想用情蠱使她丈夫回心轉意、強行將人留住!有沒有搞錯啊!
我趕緊勸她打消主意,但好說歹說都勸不動,又擔心她一個人有危險,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陪她去郊區的一座小法壇。
壇內雖然有燭火照明但還是很陰暗,微弱的燭光搖曳不定,在斑駁褪色的牆上映照出扭曲的人影,讓人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陰森詭異。
阿珠要找的阿贊正盤腿坐在中央,面容隱藏在陰影中,只露出一雙深邃晶亮的眼睛。
大概是阿珠事前已經背著我告訴阿贊她所求之事,所以當阿珠跪坐在他身前時,阿贊馬上就知道她是誰、所求為何,直接就拿出了一個雕刻精細的木盒。
阿贊邊念著晦澀難懂的咒語,邊將盒裡黑沙一樣的東西倒進一杯水中,遞給阿珠,並比手勢示意要她喝下!
我感到很疑惑,心想:情蠱不是應該要下給她老公嗎?他為什麼要叫她喝?
我懷疑這其中有詐,正要阻止阿珠時,卻被兩人給拉到門口!與此同時,阿珠也已經果決地仰頭將那杯水飲盡!
她一喝完,抓住我的兩個人也立刻鬆手。我立刻衝到她身邊,搖晃她肩膀急道:「快吐出來!妳幹嘛要喝?那個阿贊是不是要害妳?」
沒想到阿珠神情卻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接著對我微笑說:「阿贊沒有要害我。是妳誤會了。」
「啊?我誤會?」我茫然道。
我聽阿珠解釋才知道,她是刻意將情蠱用在「她自己」身上的!
原來她在發現丈夫和兒子沒有她也可以過得很好的那一刻,就大徹大悟了。
她前半生都被教育要愛父母、愛丈夫、愛兒子、愛公婆,可是從沒被教育要愛自己。
她要愛自己!
她再也不要像以前一樣生活都繞著他們父子倆打轉了!
她要當自己人生的中心!
那蠱似乎很快就生效,她不再滿面哀愁,而是自信快樂。
當我們回台時,她馬上就簽字離婚。而且離婚手續辦完以後,她還找我們這些朋友一起開了party慶祝恢復單身。
現在的她似乎真的從那段婚姻走出來了。除了變得有點自戀,老愛看著鏡子、車窗等反光物以外,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好。
阿珠說,雖然她有拿到贍養費,但物質上還是遠不如從前,不能再當買包不看價的貴婦,還得二度就業去打工賺錢、為五斗米折腰。可是她並不後悔離婚,她說她感覺自己內心變得比從前自在平靜很多。現在才知道,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這樣自信快樂的她,整個人都閃閃發光。
我為她的轉變感到開心,但又不免心疼她:要是她能早點學會愛自己、為自己而活,是不是就不用吞情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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