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國今年的冬天異常寒冷,呼嘯的寒風席捲大地,當最後一片黃葉飄落,漫天的白雪便開始覆蓋城鎮與村落。朝廷內的氛圍與天氣同樣沉悶壓抑,絲毫感受不到節慶將至的喜悅。
北方乾旱帶來的災情未見緩解,加上異常氣候,儘管朝廷緊急調撥幾波賑災銀糧,各地稍具資源的城鎮亦搭建粥棚施粥,但仍無法阻止大量難民湧向南方。京城城門外,乞討者的身影越來越多,形成一道令人心酸的景象。
據快馬傳來的急報,這些難民多為瘦骨嶙峋之人,衣衫襤褸,成年男子尚能支撐,而老人、婦女則面色蒼白如紙,嬰兒更是鳳毛麟角。面對這場浩劫,李承恩心中沉重不已。「明明已經提早防範,朕能做的也都做了,為何北境仍陷入絕境?難道這是天譴,怪朕當初殺伐過重嗎?」
帶著疑惑與焦慮,李承恩連夜召集左右相、大司馬以及農業相關官員,商討對策。
他將手中一顆紫紅色的塊根放在桌上,目光沉穩地問道:「當初據聞此物產量驚人,爾等已研究數月,可找到解決糧荒的辦法?」
實驗田的官員面露愧色,低聲回道:「啟稟皇上,此作物確有高產潛力,商人也曾言其耐旱、生長迅速,適應力極強。然而臣等至今尚未掌握最佳的種植方式,試驗田的收成遠低於預期。」
李承恩微微瞇眼,沉思片刻,腦海中浮現一個身影——靜王妃。
他曾親眼見過她如何管理農田,如何讓廢棄別莊變得自給自足,如何讓辣椒在貧瘠之地茂盛生長。她似乎總能找到辦法,或許她能成功。
鑑於靜王動作頻頻,李承恩對右相的信任下降,似乎打定主意搭上靜王這艘船。
右相為京城世家之首,商舖遍地,市儈一點無妨,但如果利益是被拿來招兵買馬,那就不行了,當務之急還是先以百姓為主。
當日,他親自前往別莊,慎重地將紅薯種子交給靜王妃。
當他尚未開口,對方已然驚喜地脫口而出:「紅薯!」
他心中一震,知道自己找對人了。
「妳可知如何種植?」
葉滿枝笑臉盈盈,語氣篤定:「當然知道!它可是能養活百姓的高產糧食。」話鋒一轉,滿眼狐疑地問道:「先是辣椒種子,後有紅薯塊根,你到底是誰?這些可不是尋常百姓能夠輕易拿到的東西。」
若說一種是偶然所得,兩種就耐人尋味了。她繞著楊楚仔細打量,嘖嘖稱奇地評論:「看久了才發現,你長相端正,談吐也不像普通農民那般直來直往。早在之前我就懷疑你與皇室有關係。」
李承恩心頭一緊,他知道終有一天必須向靜王妃坦白身份,但絕不是現在。
他故作鎮定地回應:「是嗎?或許是因為我長久以來獨自生活,所以才沒沾染到這些習性吧。」
葉滿枝雙手抱胸,滿臉不信:「你真當我是傻子啊?我來想想……你到底是皇室的哪一位?」
李承恩喉頭滾動,眼珠子跟隨著葉滿枝的身影移動,冷汗幾乎滲出。
「我知道了!你該不會是實驗田的官員吧?」
早前蕭滿芝就曾告訴過她,皇室擁有自己的農田,專門種植各種稀奇古怪的作物。她想要的農作物,說不定那裡會有,葉滿枝早就想擼實驗田裡的種子了。
「…。」
李承恩聞言,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旋即嘴角微微上揚,放鬆地笑道:「哈哈…不愧是靜王妃,竟然連實驗田的事情都知道。我如此謹慎地微服行走於村落之間,就是為了查看大盛農田的狀況,還望王妃高抬貴手,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見李承恩如此迅速地認可自己的猜測,葉滿枝雖然感到奇怪,但並未深究,反倒爽快地答應:「行!我可以替你保密,但你以後得幫我多帶些種子過來,不然我的田可就太空虛了。」
李承恩含笑點頭:「這是自然。只要紅薯試種成功,我便能向上通報,請示發放更多種子。」
葉滿枝一聽,眼神瞬間亮了起來,當即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好!那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就這樣,別莊內的紅薯試種計畫正式展開。李承恩直接命實驗田的官員與農人全數前來學習。別莊內的人雖然覺得奇怪,但眼下人命關天,多一人掌握技術,北方便能早一日脫離困境。
至於其他的問題,等北境穩定後再說。
另一方面,京城內的靜王府,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宮如雪身穿華貴的錦繡長裙,悠然地倚靠在軟榻上,享受著丫鬟輕柔的按摩。她嘴角含笑,手輕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閃爍著滿滿的得意。
她終於懷上了靜王的骨肉。
蕭滿芝終究還是被她踩在腳下,蕭滿芝終將被她踩在腳下。她一點也不擔心靜王會做出「去母留子」的舉動,畢竟她背後的右相府勢力雄厚,遠非左相可媲美。
丫鬟滿臉諂媚,笑著道:「娘娘,如今王府內您最尊貴,王爺為了您的身子,特地命人從宮中運來珍貴的補品,還賞賜了許多財物呢!」
自從靜王妃離府,下人們便明白王府即將變天,宮側妃登上主位只是時間問題。個個把不得擠進她的院落,若能得到她的青睞,便能飛黃騰達。
說不定還能撈個王爺通房做做。
宮如雪聽著這些恭維之詞,嘴角笑意更濃。
「是啊,我的好姐姐,恐怕做夢都沒想到吧?」她輕輕撫著小腹,語氣滿是嘲弄。「她千方百計與我爭,結果王府終究落入我的掌中。」
她端起茶盞淺酌一口,忽然問道:「對了,本宮讓人去查的事,怎麼樣了?」
丫鬟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吞吞吐吐地回道:「……回娘娘,這次帳房按照您的吩咐,並未給別莊撥款。但……他們還是籌齊了上繳的銀兩。」
啪——
宮如雪手中的茶盞狠狠砸在地上,茶水四濺,丫鬟們嚇得立刻跪下。
「蕭滿芝——!」宮如雪神情陰翳,雙眸閃爍著怨毒的光芒。
她原以為只要獲得靜王的寵愛,就能徹底踩下蕭滿芝,取而代之。卻沒想到靜王只是將對方驅逐到別莊,這樣不行,她要的是靜王正妃之位,除了這個頭銜,其他的都只是虛名。
蕭滿芝就像顆頑強的雜草,跟她那個貶官又回京的爹一樣。宮如雪怒極反笑,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深吸了一口氣後,才重新擠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我不會讓妳好過的,蕭滿芝。
「去通知王爺,本宮最近身子有些不適,想與他說說話。」
「是!」
宮如雪緩緩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眼底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
「既然姐姐如此會做生意,應該不介意妹妹也來分一杯羹吧。」
她不相信短短時間內,一家小小的食肆能賺得盆滿缽滿。八成是蕭滿芝動用了私房銀子湊齊,若是食肆落入她手,看她該如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