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絆加深總在患難時#
且說起那天,經過所開書店連連虧損而風愁雲慘的寶貝龍蹣跚踱步於高雄某個高架橋上,目光盯著橋下混濁的河水,脆弱的心靈思考泡過河水而浮腫的遺體。
就在慢慢走向橋的另一端的那個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喵喵」晾過耳垂,漂過腦海。回頭一看,竟看見同學喵喵背著競選布條,拿著競選海報,雙眼晶亮亮,氣色神采飛揚,小跳步小跳步的從寶貝龍身後走來。
對了,今天是喵喵競選高雄空大學生代表的日子,瞧那隻小喵兒跟飛過去的蝴蝶打招呼的神情,想來已是個當選上任的官人了。
相較之下,腦中想著浮腫屍體的寶貝龍,其心情當真不可以里許相計。
「恭喜啦,學生代表大人……」
這是寶貝龍在喵喵經過身邊時打招呼的一句話。
喵喵停步,東望望,西看看,前方瞧瞧,後方找找,卻對寶貝龍視若無睹。
「我在這裡。」寶貝龍出言提醒。
不料,喵喵回答:「喵知道啊!喵是在找學生代表大人,寶貝龍不是看到他了嗎?」
喵喵邊說邊轉,繼續找尋中。
「不是你嗎?」寶貝龍歪頭疑惑。
喵喵停止旋轉,頭搖搖,簡單明瞭一句話:「喵落選了。」
寶貝龍疑惑:「落選?」
「喵喵!」邊說邊點頭的她,絲毫沒有落選敗北的苦楚,臉上延續以往天真到不可思議的清潔,找不到淚痕。
「那妳高興什麼?落選了耶!」寶貝龍心生忌妒,恨不得天下人都來分享他腦中的浮腫屍體,然後憂容鬱面。
但喵喵依然喜滋滋,不受影響。
「因為有很多人支持喵喔,好多好多!所以喵好高興的說!喵喵,喵喵!」喵喵邊說邊跳,「喵」完第二個音節後,已經繞著寶貝龍轉了幾圈。
寶貝龍目光隨著她轉,逐漸頭昏,腦中浮腫的遺體漸漸沉沒,只剩一團黑濛濛的影子。
「有需要這麼高興嗎?」心中有陰影的寶貝龍嘗試繼續打擊,奮起強弩之末的惡淚,意圖陷喵喵墮入憂鬱的深淵。
「有啊,高票落選耶!」喵喵渾然未覺。
「……是……祝妳高票落選……」寶貝龍內心的陰影不敵喵喵的純真光彩,終於正式落敗,接繼而來的,是一種不知如何讓話題銜接的尷尬。
所幸,喵喵還有下段的補充。
只聽她興高采烈地說:「告訴你喲!喵喵想到了!喵喵想到了!」
「想到什麼?」寶貝龍無精打采。
「就是就是,喵喵因為今天要投票,昨晚在喵窩裡翻來翻去睡不著,然後就開始想那個常常思考的問題,如何讓喵喵喜歡的台灣越來越有錢,越來越快樂,然後然後,終於終於讓喵喵給想到了說!」喵喵高舉雙手,跳跳跳。
寶貝龍雙眼一亮,心中陰影迄至此刻完全消散,以瞻仰希望救主的虔誠之心發出肺腑之言:「喵喵,如何有錢又快樂,快說快說!」
寶貝龍如狼似虎的垂涎表情吐露出他既沒錢又不快樂的處境。
喵喵不以為意,緩緩而認真地說:「喵在想啊,如果大家都願意穿上美美的漢服,然後在放假的時候一起出來玩,那是什麼樣的一種風景呢?全世界的目光一定都會被吸引過來,都會到台灣來跟我們一起玩,那麼台灣就會越來越有錢,也會越來越快樂了說!」
寶貝龍歪頭疑惑:「漢服?什麼東西?」
「就是漢族的傳統服飾,從皇帝開始到明朝的古裝都算喔!你不是喜歡武俠連續劇,那些大俠郡主皇帝將軍還有大小姐穿的衣服就是漢服喔!」
寶貝龍愕然一驚,腦中一絲火花點燃,但可燃物不多,還燒不起來。
「為什麼全世界要看過來?」寶貝龍拼命尋找可燃物。
「因為全世界對中國古代的文化都很著迷的,因為他們那邊都看不到,只有我們才有喔!」喵喵如願地提供一束薪材。
「為什麼會台灣會越來越有錢?」寶貝龍需要更多可以燒的,一束太少了。
「全世界都來玩了,玩累了要吃飯飯、要睡覺覺、要買衣衣、要搭車車……好多好多耶,喵說也說不完,台灣的觀光資源本來就很豐富噢,只要大家願意來玩,一定發現很多好好玩的地方呢!」喵喵天真的說著,在寶貝龍腦中的「商機之火」卻越燒越旺。
「那大家為什麼越來越快樂呢?」寶貝龍的火很旺了,想放點東西下去烤。
「大家越來越有錢,政府自然越來越有錢,然後政府沒那麼多的負擔後,就可以像『不丹』王國一樣,不追求經濟發展,開始追求全國人民的快樂指數,那台灣的人民就會越來越快樂了說!」
喵喵興奮地說完,又開始蹦蹦跳跳,轉圈圈,轉呀轉。
寶貝龍卻是一頭霧水。
「不丹?」不熟悉的名詞,讓寶貝龍頓時茫然:「不丹王國?那是哪?」
喵喵停下轉轉舞,一臉奇怪。
「你不知道嗎?那是雷龍之地耶,呵!寶貝龍不是從那裡過來的龍嗎?」她問。
寶貝龍搖搖頭:「我是台灣高雄品種的旱鴨子龍,跟不丹龍的品種不同。」想了想繼續問:「為什麼叫雷龍之地?蠻帥的。」
「嗯嗯,不丹王國在喜馬拉雅山旁,境內平均海拔都在兩三千公尺以上,一年當中有一半的時間雷聲隆隆,山腰間經常穿梭像龍一樣的帶狀雲層,所以被稱做『雷龍之地』。」喵喵搖頭晃腦地說。
寶貝龍掩不住嚮往的表情,想著如果能夠自稱「來自雷龍之地的寶貝龍」,這將是多麼帥的一件事。
不過,寶貝龍很快就面對「旱鴨子龍」的現實,回歸問題:「『雷龍之地』的名稱應該跟『快樂』沒啥關係吧?」
喵喵點頭:「是沒有關係。」
「喔,那麼……」寶貝龍問。
「因為不丹的國王在幾十年前就開始追求全國人民的快樂指數了,讓大家覺得自己過得很快樂,之前不是有個全世界快樂指數的調查嗎,不丹的人民的快樂指數高達97%喲!」說著說著,喵喵一臉陶醉。
「追求快樂指數就可以快樂?那是什麼情況?」寶貝龍問。
「什麼情況呀?嗯……」喵喵一臉思索,東想西想。
「具體一點的。」寶貝龍提醒。
「具體……」喵喵艱澀想著。
「比如政策之類的?」寶貝龍提點。
「政策……有了!」喵喵大叫:「他們看病上學都不用錢!」
寶貝龍一呆:「有這回事?」
「有。」喵喵很篤定。
「課重稅?」寶貝龍說了一般國家彌補財政赤字的前進的方向。
「他們的年平均所得只有八百美元,差不多台幣兩萬七千元左右,課光了也沒辦法負擔這種偉大政策吧。」喵喵糾正地說。
「嗯……對耶。那錢哪裡來?」寶貝龍問出興趣。
但見夕陽婉色,喵喵流露思窩之情。
「晚了,喵喵要回家睡覺了,下次再說,掰。」喵喵道別,輕巧地準備離去。
「等……等等!」
寶貝龍拉回思緒,重新點燃腦中火花,腦漿翻來覆去,想攪出一個理由來參與這項計畫,因為這將是創造龍鳳古書町突破一般二手書店文化定位的一個機會,卻又不知如何拉攏喵喵將龍鳳古書町納入發展計畫當中。
正苦惱著,喵喵說道:「寶貝龍,臉臭臭的……好醜。」
「呃……」寶貝龍想找理由唐塞,一時卻找不到,只好說出自己不快樂的原因:「沒辦法,店裡只有我一個人,累斃了,這些日子又一直虧損,臉當然臭!」
「好辛苦喔……」喵喵惻然,悲天憫人地說:「可惜喵喵要發起漢服的全國協會,沒有時間能幫你的忙。」
「漢服協會?」寶貝龍聽到某種光芒。
喵喵沒發現寶貝龍閃爍的壞眼睛,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團體比個人的力量還要大,一個人推廣漢服力量很小很薄弱,可是若能將全國跟喵喵有一樣想法的人聚集起來,那將是一股撼動台灣的力量。所以喵喵要成立漢服協會!」喵喵說完,頂天立地。
寶貝龍佩服喵喵的鬥志,也找到拉攏喵喵的機會。
「成立漢服協會很辛苦呢?」寶貝龍故作體會的沉思。
「喵喵不怕苦!」喵喵小身影屹立不搖。
「但是,漢服協會有許多事情要準備,一個人恐怕忙不來。」寶貝龍用過來人的口氣說。
「喵喵會努力的!」喵喵展現偉大背影,面向夕陽。
「但是,漢服協會要設在哪裡呢?我記得喵窩好像是租來的……」趁著喵喵面向夕陽,寶貝龍老奸巨猾的微笑。
喵喵偉大的背影突然出現晃動。
寶貝龍奸奸地笑,繼續補充:「而且小小的……」
偉大的背影有縮小的趨勢。
「簽約只到這學期結束……」寶貝龍趁火添油。
喵喵回過頭,快哭了。
寶貝龍見謀達成,見好就收,順勢推出方案。
「有個方法能解決。」寶貝龍心中歡呼,外表認真。
「真的?」喵喵小臉湊近,一臉期待。
「我有一間店,叫『龍鳳古書町』是吧。」寶貝龍先吊胃口。
「嗯,是二手書店。」喵喵附和。
「很大很氣派吧?」寶貝龍臉現驕傲。
「很大,但氣派……」喵喵側頭回想,不是很確定。
「沒錯,就是很大很氣派!」寶貝龍不容喵喵細想,直接了當:「如果當成漢服協會的根據地……妳想如何?」
喵喵呆了一會,想了一會,「咦」的一聲,滿臉驚訝,過了一會,卻是小臉欲哭,含情脈脈地看著寶貝龍。
寶貝龍給看得不好意思,轉過頭:「妳要不要?」他問。
喵喵沉默半晌,低頭猶豫,突然心意堅決:「寶貝龍,為了喵,你要將龍鳳古書町結束營業,將房子讓給喵,喵喵一定勇往直前,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呸呸呸,觸霉頭,誰說要結束營業!」寶貝龍差點沒昏倒。
「那喵喵的漢服協會……」喵喵小臉委屈。
「我還沒說完……」寶貝龍咳了幾聲,嘴角漾起喜悅的笑意:「我要說的是,我現在一個人忙不來,妳可以來我店裡幫忙,然後可以一邊工作,一邊成立漢服協會,然後我對漢服協會也有興趣,剛好可以一起幫妳。」
「寶貝龍要幫喵?」喵喵訝道。
「是的。」寶貝龍點頭。
「寶貝龍的店要給喵用?」喵喵笑靨如花。
「是的,但要幫我工作。」寶貝龍詭異的笑。
「寶貝龍要跟喵一起成立漢服協會?」喵喵快樂似神仙。
「是的,但前提是,妳要幫我工作。」寶貝龍強調,心想:「撈到一個免費勞工」。
「萬歲!萬歲!萬歲,喵喵!喵喵!喵喵!」舞姬貓大跳大叫,歡喜激動。
寶貝龍一旁看著,滿意自己的智商。
這時,喵喵拉起寶貝龍的手,唱起喵喵叫的自編歌曲,啦啦轉圈圈,轉圈圈。
夕陽下,暮色韻雅,一隻龍一隻喵心思各有所想,卻有志一同,在高雄某座高架橋上歡天喜地跳舞轉圈。
逐漸下山了,暮色變夜色。
喵喵與寶貝龍手牽手,心連心,走向夜色即將迎接光明的方向。
走著走著,喵喵側頭柔情地瞧著寶貝龍;寶貝龍亦深情地瞧著喵喵。
天色已暗,晚風清涼,月娘微笑,星辰相伴。
「寶貝龍……」她喚。
「甚事?」他答。
「你的店不是在虧損?」她直率地說。
「呃……」他答不上來。
「有錢繳房租嗎?」她相當直接。
「啊……」他無言以對。
「看來喵喵有陣子好忙囉。」她呵呵笑。
「哈……」寶貝龍乾笑,喉嚨好苦。
然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