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窗簾垂落下來,微微晃動,安靜的病房內只有儀器的滴滴聲不斷重複著。
Bonnie已經昏迷了一週。
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的她,臉色蒼白,臉上罩著氧氣罩,看上去了無生息,只有胸口緩慢而規律地起伏,示意著她還在她的身邊。Emi坐在床邊,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指尖卻緊緊繃住。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張臉——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的視線落在Bonnie的手,那只手曾經替她撐傘,曾經輕撫Any的頭髮,也曾牽著她,走過大大小小的巷弄。
現在卻虛弱地躺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
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病房的燈光很柔,照不清情緒,只映出她眼底一層倦意和矛盾。
良久,她顫抖握住Bonnie的手,熟悉的溫熱感讓縈繞在眼眶的淚滑落,
「妳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還沒有原諒妳...還沒有對妳的謊言生氣,妳怎麼可以......」
Emi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她趴在Bonnie床邊,看著那個令她眷戀的人沒有生機的模樣,心痛的無以復加。
「是不是我害的......」她的聲音顫抖「如果我們沒有相遇,妳就不用這樣拼命了,對嗎?」
她低下頭,額頭抵在那人溫熱的手背上「以前...我一哭,妳一定會來抱住我的...現在呢,你為什麼不起來抱抱我......」
-
門輕輕被推開。
「MiMi不哭不哭。」Any小聲喚她,手裡抓著一張皺皺的紙,站在門邊,看著媽媽難受的樣子,體貼地上前輕撫她的背。
Emi轉頭,強擠出一絲微笑「MiMi沒事。」她抱緊女兒,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
Any點頭,藏在身後的另一隻小手,將那張皺皺的圖紙拿出,舉得高高的「我畫了圖,要給NiNi。」
她把紙塞進Emi手裡「MiMi可以幫我放在NiNi旁邊嗎?這樣她一定會想趕快醒來看Any的畫。」
Emi低頭看那張畫,紙上畫著的Bonnie披著一件紅色披風,像動畫裡的超人一樣。
旁邊還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NINI】
她的手輕輕顫了下。
Any抬頭,小心翼翼看著Bonnie的臉「NiNi已經睡了好久了,她什麼時候會醒來陪Any跟MiMi?」
Emi抿著嘴,強忍住眼淚「NiNi很厲害的,她要是知道Any這麼想她,一定很快就醒了,只是她現在很累很累,所以才需要好好睡覺。」
Any點了點頭,卻又小聲問「那NiNi醒來的時候......會不會忘記Any?」
這句話像針一樣扎進Emi的心,抬手抹掉不斷滑出的淚水,她擠出笑捏了捏孩子的臉「不會的,Any這麼可愛,NiNi怎麼捨得忘記Any。」
孩子這才放心地墊起腳尖,輕輕摸了摸Bonnie的手背「NiNi好好睡覺,醒來就可以跟Any一起吃草莓蛋糕!」說著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Emi抱起犯睏的女兒,將她放到旁邊的沙發,Any就這麼抱著Bonnie買給她的小狗玩偶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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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獨坐在床邊的Emi思緒被拉進了那天晚上。
Bonnie的真名、她的身分、她曾經隱瞞的一切。
她說她是國家的臥底。
她說她想結束這一切,重新開始。
她說她愛她們,說她想留在這個家。
那句「我的真名是Pattraphus」像一顆鉛一樣壓在Emi心口。
但——孩子用畫告訴她:NiNi是她的英雄。
告訴她,Bonnie是她們的家人,她們同樣深愛著對方。
她不懂國家、任務、武器,也不懂背叛或謊言。
可她記得在那個停電的夜晚裡,Bonnie懷抱裡的溫度、記得在Any生病時,她徹夜未眠照顧,擔憂的神情。
Emi將Any的畫小心地鋪平,放到Bonnie的枕邊,細心的在角落壓好。
「妳說過要帶我們去海邊的,還說我們要一起活到一百歲......」她低聲笑了笑,卻帶著哭腔「妳不能食言。」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了Bonnie的手。
那手溫熱依舊、但卻無法像往常那樣,緊緊地回握住她。
「我能相信妳的真心嗎?」她低聲自語
「我一開始真的很想恨妳...恨妳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讓我們陷入這般境地......可我做不到......」
她無助地看著床上的人。想哭出聲,卻又怕吵醒女兒,只好用力摀住自己的嘴。可嗚咽的聲音,仍克制不住地傾洩而出。
抬手輕撫那人的髮絲,Emi的眼神帶著哀切跟受傷、但同時也帶著深深的愛意「妳是不是一直想跟我說?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執行任務的時候...是不是也常常受傷,是不是......也很害怕?」
「我知道,妳很愛我們,對嗎?妳只是,很想有一個家而已,對吧?」
她垂下頭,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床上一動不動躺著的人的手背上「所以,快點醒來,好不好?」
「我跟Any只有妳了......」
「Any在等著妳跟她一起吃草莓蛋糕。」
「我也在等著你,跟我們一起回家......」
「回到屬於我們的家。」
許久,哭累的人趴在床邊沉沉睡去。
睡著的Emi沒注意到,那隻被她緊握的手,微微的回握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