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證前一天，準老公背著我偷偷去看男科。
我氣勢洶洶推門而入。
「怎麼？領證前一天，你不行了？」
他似笑非笑，大咧咧往白床單一躺，「是啊，所以請林醫生幫忙看看。」
我反應過來，一把摀住「男科主治醫生」胸牌。
認識兩年，我一直告訴他我是兒科醫生。
01
早上八點。
醫院很久沒出現護士們下了夜班不溜，還齊聚一堂的熱鬧場面。
不出意外，有大料。
一個護士小姐姐痛心疾首，「林醫生，剛剛來了個帥得人神共憤的男人，可惜啊……去了你們科室。」
「男科？」我皺眉。
當代男人看男科，很正常。
但這麼早地掐著點來，就有些過於「正常」了。
「可惜了。」我也跟著感慨。
「但真的很帥！」有人眼冒桃花，「鳳眸劍眉，白皮紅唇！」
「窄腰長腿！」
「身高目測182.5cm！」
…………
還182.5cm，觀察得挺仔細。
這讓我想到了我那個明天就要出來跟我領證，認識兩年，但攏共見面沒超過十次的未婚夫。
因為他，我好像對「帥」這個詞有了免疫。
畢竟，剛剛小姊妹們說的，他都有。
而且好像，他也是182.5cm。
無料可挖，我準備回科室繼續挖。
突然，身後有小姊妹小聲問了一句：「你們有聽到他叫什麼嗎？」
「剛剛聽李主任叫他小白，還是笑白來著。」
笑白？
我猛地頓住。
我那未婚夫，就叫李笑白。
02
我不鄙視男人有問題，因為我自己就是男科醫生。
有病治病，沒啥稀奇。
但我，不想被人騙。
會主動來看男科的男人，多多少少是知道自己有點問題的。
這案子擱在李笑白身上，那就是他明知道自己有病，不只瞞著我，還撩撥我明天跟他結婚。
怎麼？今天來看醫生，打算臨時抱佛腳？
我想直接衝進診室，但最後一絲理智阻止了我。
萬一，不是他呢？
帶著最後一絲僥倖心理，我回了科室辦公室。
「林醫師。」值班護士蘇琴熱情地跟我打招呼。
「李主任呢？」我一邊問，一邊四周打量。
「去洗手了。」蘇琴答，「待會兒有病人。」
「我看看今天病人的資料。」我佯裝淡定道。
主任醫生不在，我這個主治醫生也會幫忙看病人的病歷，記錄資料。
蘇琴很快把資料遞了過來。
第一頁，「李笑白」。
我丟下病歷本，直接轉身朝診間走去。
雖然病患記錄上面沒有照片，但那些訊息，足以證明，這個李笑白，就是我那明天要領證的準老公。
我氣勢洶洶推門而入。
診室就一個人。
可不是腰窄腿長、氣宇軒昂？
李笑白正扯著皮帶，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
我上上下下掃了他一眼，冷笑，「怎麼？領證前一天，你不行了？」
他很快鎮定下來，打量著我，最後目光落在我的白大褂前襟。
劍眉微挑，鳳眸低垂，紅唇似笑非笑。
讓我沒想到的是，向來溫文爾雅的他居然大咧咧往白床單一躺，「是啊，所以請林醫生幫忙看看。」
但很快，我反應過來了。
一把摀住自己胸口的牌子，臉色有些難堪。
之前，我一直跟他說我是兒科醫生來著。
沒等我開口，李主任就來了，看到我在裡面時，立刻皺了眉頭。
「小林，你怎麼進來了？先出去。」
我幾乎落荒而逃。
03
第一次見李笑白，在三年前冬天，同福路的羊肉火鍋店。
因為我那個閱人無數的姑姑，在三天內誇了他超過三百句，最後拉著我的手，「小越，他真的又好又帥，姑姑要是沒結婚保證主動追他！我說了要給他介紹女朋友的，你就去吧！」
姑姑前段時間出了車禍，她說，如果不是有這個叫作「李笑白」的男人救她，她怕只能在我夢裡來找我了。
我不想她來夢裡找我，也不想被她繼續念叨，最後答應去見那個在她眼裡帥得人神共憤的李笑白。
地點和卡座都是姑姑訂定的，她說李笑白是北部人，喜歡吃羊肉火鍋。
但實際上，她錯了。
因為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發現他在皺眉頭。
卡座是有號碼的，他只掃了一眼，便穿過層層人，走到我身邊，伸出手來，「你好，李笑白。」
「你好，林越。」我也伸出了手。
姑姑說得沒錯，他確實很帥，帥到一進來，三分之二的女生都朝他看了過去。
「那個……我是我姑姑讓我來的。」我有些犯嘀咕。
其實我一開始以為姑姑詔我。
畢竟這麼帥的男人，怎麼會沒有女朋友？
「我知道。」他點頭，「你看看要吃什麼，我請。」
他把單子遞過來。
「不用，我們AA 就好。」我擺手。
彼時，鍋裡的湯底沸騰了，一滴油撲騰了。
「小心！」他出手快如閃電，將我的手拉開了。
手指相碰，面紅耳赤。
他在警局工作，一年休假的日子屈指可數。
但每次休假，他都會約我吃飯、看電影、喝咖啡、逛街…
沒有太多的意外，我成了他的女朋友。
「試著交往」是他一年半前提的。
「領證結婚」是他半年前提的。
04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單身二十七年的原因了。
在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後，我們僅限於親親、抱抱、舉高高，否則我也不知道他有那方面的問題。
就是不知道，他是抱著什麼心態來跟我說結婚。
站在醫院的走廊上，被人喊了一聲，我才發現自己拿針的手顫得厲害。
上衣口袋裡，突然傳來「嗡」的一聲簡訊聲。
不用想，我也能夠猜出是誰發的。
畢竟這年頭用簡訊「關懷」我的，除了10086，也就他了。
「你在醫院辦公室等我二十分鐘。」
時間、地點、人物，這種時候，李笑白的語言，居然還能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
我笑了。
我會等他嗎？
答案是「會的」。
但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因為我要看他的玩笑。
從情理來說，我沒告訴他我是男科醫生，是我的不對，但這件事情要是追本溯源，還有一段烏龍故事。
但他有病，這個事實可跑不了。
我冷笑一聲，轉身回了辦公室。
只是莫名地，我居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像，我曾經也怕過…
蘇琴一看到我回了辦公室，立刻拿了病歷本過來，「林醫生，昨天跟你預約的患者剛剛打電話過來，還有十分鐘到。」
「十分鐘？」我愣了一下，李笑白約我的時間是二十分鐘後。
此時，離他傳簡訊給我才過五分鐘。
就在我猶豫了一下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簡訊提示音又響起。
「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走，晚上去你家找你。」
——李笑白。
我在心裡暗暗罵了一句。
這男人，果然不行，看個病都這麼急。
拿了病人病歷，我轉身去了我的實驗室。
其實，雖然都是男科，但是我和李主任負責的方向並不一樣。
更多地，我負責分析研究某些物質的病理情況。
例如，接下來的病人，因為妻子難以受孕，想做試管，而我則需要幫他對某些物質的存活率以及是否有遺傳性疾病進行分析。
至於晚上李笑白來不來，這對我來說又是另一個事情了。
白天不敢見，難不成晚上就敢見？
但下班的時候，我還是和李主任請了明天的假。
05
剛回到家，門一開，毛球便朝我撲了過來，尾巴搖晃得要讓人眼花。
看到它時，我愣了一下。
毛球，是去年秋天，我和李笑白出去爬山的時候撿到的。
原本只是到腳踝的金毛，現在已經成了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把鞋櫃裡的男士拖鞋拿了出來。
我嘆了口氣，轉身去了廚房，認命地做了兩個人的份。
要送他走，也要讓他吃飽飯再上路——我告訴自己。
但事實就是，在讓人失望這一點上，李笑白從來不讓人失望。
凌晨十二點。
我看著桌上涼透了的飯菜，將自己的頭埋進了膝蓋裡。
我知道，他不會來了。
李笑白以前無論在我這裡做什麼，都會在凌晨十二點前離開。
毛球不知道怎的，也還沒睡，用它那金色的大頭在我腿上蹭了蹭。
我將它抱在懷裡，讓思緒放飛。
但怎麼飛，都離不開李笑白。
於是，這個夜裡，我回顧完了和李笑白的所有過往。
其實，我和他相處的日子，少之又少。
我對他的了解，更少。
甚至連他的日常是做什麼的，我都沒具體問。
我們之間的相處，好像一直處於不溫不火的狀態。
至於「告白」，如今看來，也像是意外。
那天是國慶，我和他一起在家看遊行儀式。
電視裡的小哥哥們，盤亮條順，氣宇軒昂。
想起小姊妹們常感慨的一句話，我下意識地開口：「要是有個這樣的男朋友也不錯。」
「為什麼？」他問。
「這樣，我就可以跟他說『你守護國家，我守護你』。」
「那你願意守護我嗎？」
現在想想，我不知道是他腦子抽了，問出了這個問題，還是我腦子抽了，回答了「願意」。
06
又一個白天過去，李笑白仍然沒有出現。
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其實，從在醫院看到對方的那一刻，我心裡就有了一種預感。
我與他，終將無疾而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