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我盯著桌上第五杯咖啡。
黑得像墨汁，苦得像人生，香得像陷阱。
我抬頭對它點點頭，一口乾了。
那瞬間，腦子裡的字全都炸開。
「啪！」像電線短路，像鞭炮齊放。
一個聲音在腦袋裡狂吼：「寫啊！寫到天亮！寫到地老天荒！」
我猛撲到筆電前，手指狂敲，像被什麼附身。字不是一個一個冒出來，而是一整隊軍團往外衝，暴雨傾盆般砸到螢幕上。
「Ladies and gentlemen！」冰箱突然轟隆一聲開機，聲音震得像廣播電台現場直擊，「這裡是午夜瘋狂寫作大賽！作家已經衝出起跑線！鍵盤聲像機關槍！以一分鐘一千字的速度，快速敲打，各位觀眾朋友，請把安全帶繫好！」
我額頭冒汗，眼睛瞪得像快掉出來。文字像被咖啡因推著往外衝，毫不客氣地踩踏我的神經。
「滴滴答答啪啪啪！」我的鍵盤像一場槍戰現場。
我開始大聲朗讀自己打出來的句子。
「人生就像一杯特大杯美式咖啡，苦到崩潰還得續杯！」
「稿費是海市蜃樓！編輯是追債鬼！文學獎評審根本是地下賭盤！」
「啊哈哈哈哈哈！」我笑到背脊顫抖，眼神瘋狂。
冰箱立刻模仿綜藝鼓聲：「登登登登！」接著一本正經宣布：「作家已經進入狂笑狀態！眼神瘋狂！這不是寫稿，這是靈魂燃燒的火葬場！等一下可能直接自創語言，各位千萬不要模仿！作家說的話不代表本冰箱立場。」
我狠狠灌下第六杯咖啡。
「咻——」我腦中轟地一聲，好像有火箭升空。
我的手指停不下來，拼命輸入：
「咖啡！咖啡是惡魔！咖啡是毒藥！咖啡是唯一懂我的戀人！」
「喔喔喔喔！」冰箱尖叫，「Ladies and gentlemen！比賽進入第二階段！戀情登場！咖啡從單純飲品，正式升格為愛情對象！這劇情反轉速度比賽馬還快！」
它又立馬換上八點檔的口吻：「啊啊～不要離開我～就算是苦澀，我也要陪你到世界末日～」
我猛然抬頭，盯著咖啡杯。
它真的在冒泡。
我懷疑咖啡裡面住著什麼東西。
「你看你看！」我對冰箱吼，「它在呼吸！它想跟我講話！」
冰箱立刻像解說員一樣高喊：「觀眾朋友注意！作家現在疑似進入幻覺狀態！咖啡杯正在被擬人化！下一秒很可能開口唱歌！」
可我根本停不下來。我的手指亂打，寫出來的東西完全沒有邏輯。
「天空是咖啡豆磨出來的，地球是馬克杯，雲朵是玫瑰鹽，太陽是一顆焦糖瑪奇朵上的拉花。」
「我要把小說寫成拿鐵拉花，喝掉！喝掉！喝掉！」
我開始狂笑，笑聲像走音的汽笛，卻又邊笑邊哭，整個人像被扯成兩半。
冰箱馬上接力：「各位觀眾朋友！作家已經突破人類極限，進入第三形態！文字暴走！螢幕上的字已經完全失控！文法不見！標點符號放假！邏輯直接跳樓！請未成年讀者立刻關閉本節目！」
我眼睛泛淚，卻停不下來。手指甚至自己去打開「新文件」，像惡靈附身一樣狂敲。
「編輯是詐騙集團。」
「房東是金融巨鱷。」
「冰箱其實是CIA派來的臥底。」
「哇哩咧！」冰箱大叫：「我明明只是個家電，這是惡意汙蔑！現場馬上進入法律程序！」
它馬上變聲成律師口吻：「本人受聘為冰箱辯護律師！作家涉嫌蓄意誹謗，索賠金額兩百萬顆冰塊！並附帶支付十年電費！」
我瘋狂大笑，卻突然覺得全身顫抖。
咖啡因像拿著皮鞭的軍官，把我的腦袋抽得啪啪響。
「寫！」
「更多！」
「吐字！一萬字！十萬字！」
我的眼淚混著笑聲一起流出來。
「我……我已經快崩潰了！」
冰箱沉默了幾秒，突然用低沉聲音說：「你知道嗎？咖啡因不是在幫你寫字，它在榨乾你。它在逼你把腦子掏空，直到連自己都沒了。」
我愣住。手指還在抽搐，字還在亂冒，可我的心臟，開始痛得像有人在裡面敲鼓。
啪。
我又灌下一口咖啡。
……然後。
什麼都沒了。
不是文字停止，而是整個腦袋突然像被拔掉電源，啪地一聲，全黑。
鍵盤安靜下來，手指僵在空中，連冰箱也沒出聲，好像被嚇傻了。
我整個人僵著，聽著耳邊只剩心跳。
那空白，比任何笑鬧都更刺耳。
時間拖長，像有人把秒針拉長成鐵絲，一點一點刮過耳膜。五秒，十秒，二十秒。房間靜得像棺材，冰箱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很久，冰箱才開口：「哎……觀眾朋友，本場咖啡因暴走秀正式落幕。作家已經整個人當機，像老舊電腦藍白畫面一樣掛掉。感謝收看，下次……最好不要再見。」
我最後聽到這句，勉強笑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往前倒。
凌晨兩點，筆電螢幕還亮著。
上面最後一行字是：「咖啡因是神，但神要收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