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看這部影片時,心裡充滿「觸動」、「欽佩」,但其實也「無力」。
動人的地方是每則故事、議題分享,說出了很多人的心理話,影片裡說到某個場景,會讓腦中馬上浮現「某次處理的事」、「同事的遭遇」或「聽說或新聞上看到的事件」。
欽佩的是王學長的勇氣與學識涵養,他想讓環境變得更好,願意花時間充實自己的專業素養,投入寫作,不畏懼高層壓力,寫出很多人不敢提到的真實。
無力的感覺來自,縱使看到問題,除了期待環境、自己變好,受制於文化、制度因素,具體上,我們到底如何去影響這頭巨鯨呢?
如果你沒空看完整影片,這邊是我整理的一些重點+我的想法:
警察工作現狀:壓力與過勞
工時超長:基層員警每天工作時間平均約12小時,許多人甚至曾有連續執勤近20小時,或因大型陳情抗議而連續多日無法回家的經驗。
人民與政府對這個角色不公平的社會期待:直到今天還是真的會有很多人會說:「警察不是人民保母媽?那就要....阿」,社會對警察抱持著「全方位照護」的期望;這也體現在很多不合理的職務協助上,我們常被要求支援其他機關的業務,例如取締噪音車、學校畢業典禮交管,甚至處理停車場內的停車秩序,政府與人民習慣將警察當做「24H全方位行政執行者」。
人力不足:警察職場陷入了人才素質降低、入職意願低落,但體系卻仍把基層員警做為免洗餐具,「你受不了自己離開,我後面一堆人可以補」的困境。近年來警校錄取分數創下新低,離職率逐年升高,但在各項勤務安排研擬時,規劃思維仍停在「有問題發生我就多派人」,反正增加警力負擔「不會增加成本」,加班費也不是我負責,而不是愛惜人才,思考如何有效率的達成勤務目的。
績效制度:失去工作意義感的主因
績效制度是影響我們日常工作和心理壓力的重要環節,績效制度的出現讓我們的工作動機從想要改善社會問題(交通、犯罪問題,內在歸因)變成只是「為了達成績效KPI」(外在歸因,只要有能力達成對社會有沒有幫助、用什麼方法達成根本不重要):
雙重壓力來源:績效目標主要分為治安(例如偵破刑案、毒品、詐騙)和交通(例如取締重點違規)兩大類,目標數字由各機關制定。
直接影響權益:追求績效後的功獎,影響了在體系內能不能「升遷」(部分管道有幫助)及遷調分數(能不能選擇之後想待的單位或者返鄉服務),績效不達標甚至有可能被主管針對、擋假或者改上更繁重的勤務來「罰班」。
「正義感」的消磨:在績效面前,我們常對「我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感到喪失意義。我認為根本原因是,績效訂立的出發點,並非要確實解決問題,而是「要向人民、社會、長官用數字證明我們有在做事」。在這個系統裡,數字成為了唯一的意義,這種壓力甚至導致「選擇性執法」的現象。
警察心理:職場環境讓心理問題耗發
過勞與壓力加上工作內容的負面本質,直接或間接造成了台灣警察的心理危難,那天有一位在學校輔導室的職涯諮詢師夥伴問我,有一位學生有一點心理焦慮的問題,他希望從警後藉由這些軍事化紀律,可以幫助鍛鍊出更好的心智。
但在我的諮詢與職場經驗裡,我認為這是一個更加耗發心理問題的職場,身為一名警察,你必須「本身抗壓的心理素質就夠強」,因為在警校、在單位沒有人會告訴你,怎麼應對這些負面場景跟鍛鍊更強壯的心智,警察心理問題在這幾個因素交相結合下更加嚴重:
自殺事件頻傳但體系淡責:過去十年,台灣至少有61名警察自殺,平均每年超過5名,去年更高達9名。但當員警發生自殺事件時,官方常將原因歸咎於「感情、債務、健康」等個人因素,試圖淡化管理上的責任。但事實上,很多員警的心理壓力來自「職場霸凌」、「不當管理」,在許多案例裡與自殺的也有直接關聯。
職場創傷與負面情境:警察經常面對直接的暴力衝突,或是處理令人極度不安的死亡現場(例如腐爛遺體),這些都可能導致嚴重的心理創傷(PTSD)。
日常的工作內容,身為執法者,犯罪偵查者,常面對民眾惡意、社會評價好壞不一;深入「罪與惡」的犯罪事件本身,包括偏執的思想,犯罪者惡意的浸染,這些都讓警察職業本身接受的負面能量加重,造成心理壓力。
「陽剛文化」的壓抑:警界普遍存在一種「陽剛文化」,要求我們壓抑情緒、不能示弱,認為能夠承受艱難才是「專業的警察」。這種文化從警校軍事化訓練便開始灌輸,導致許多有心理困擾的員警不願主動尋求幫助,深怕被視為有問題。
內外部協助不足:
1.警政署雖於1992年設立「關老師」心理輔導機制,但其並非獨立的專業單位,初期甚至隸屬於負責查弊的「督察組」,讓員警不敢求助。即便後來調整業務歸屬,其中心主任仍由高階警官擔任,實質上仍是內部官僚體系,員警縱使有心理問題,也會因為害怕「標籤化」、「個資洩漏」、「專業性存疑」等疑慮,使這個系統幾近名存實亡。
2.雖然很多單位與心理諮商所合作,提供員警「心理諮商」服務,但使用率偏低,無背景的心理諮商師難以了解職業文化的狀況,讓外界機制成效也有限。
政府與社會忽視:社會與一般民眾可能認為警察壓力過大事不關己,但王學長認為警察心理安全其實是公共安全議題,警察對高殺傷武器取得容易,又是第一線的行政執行者,工作場域大量接觸普通人;當警察的精神崩潰,對社會的風險,不容忽視。
改革之路與展望
王學長認為,整體環境正在變好,相較於他剛入行時,現在的設備和法規保障都更完善。然而,文化和制度上的實質變革仍需面對巨大壓力,需要我們持續的議題關注和行動來促成改變。
對此,回到無力的感受,縱使這部影片得到了廣大的社會關注,實際上能夠撼動警察體系核心理念的那條路在哪裡?怎麼達成?仍然在我心中種植了一個巨大的好難。
身為一名職涯諮詢師,一位基層員警,一位想「解決與幫助別人」的人,有什麼事是我能做,並確實能夠為某個人的生涯帶來改變的呢?我還沒有答案,但希望能從更多的訪談中得到方向,先從「幫助個人」開始。
如果有任何學長姐有職涯上的困境,歡迎聯繫我聊聊;或加入我的警職訪談,獲得一次免費職涯諮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