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受不了地買了一包卡斯特。
說受不了也不全然是,雖然還是把自己逼得緊,但終究這幾年的經沒有白讀,知道順從自己的慾望是一種寬容。買了熱的微糖綠茶,就這樣和R騎上山了。還在路上就可以感覺到台中空氣糟透了,PM2.5破百,霧茫茫的一片。
階梯上都是人群,有人帶著吉他團唱,手裡也點著菸,圍坐在一起,看似有那麼點人類古早對火傾慕膜拜的重現。
想起和R交往的第一年,他曾邀我去他高中社團的幹訓。腦海裡的畫面,讓我以為我很懂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說,我覺得這些都很虛幻。那些感動,都只存在在這樣好像暗暗的夜裡,你鄰座的誰,靠你好近好近,你以為這個夜晚足以底定接下來的十年,那團豔黃溫暖的火,就是莫逆的見證。
「我很偏激對吧。」
『嗯,對啊。』
「不過你也好像從來沒有對我的偏激有過什麼意見。」我笑著抽了一口菸,完全可以想見他會說什麼。
『本來就不需要有什麼意見啊。』
「你邀我去幹訓的時候,我不去不是因為我興趣缺缺,其實就只是會痛而已。我的偏激都只是因為我會痛而已。」R的視線從發亮的螢幕轉向了我。
我終於承認了,那時候怎麼樣重述整個故事都無法自我意識到的情感。
「畢竟我曾經有一整年的時間都沒有辦法碰我練習時候的衣服。」我看了他一下下,視線還是轉到霧茫茫的景色去了。
轉開視線就是因為還是會痛吧。我開始覺得有些痛就是會擱置在那裡,是那種你不要別人疼,也不要別人勸的,更不需要聽別人來替你抱不平。講的時候你會知道它就還是在那裡,然後你會知道你為什麼成為今天這個樣子。然後你會知道,別人覺得你是什麼樣子的人,給你怎樣的評價,也都無關緊要了。
「我現在覺得善良是這麼一回事:那是一個,需要各種條件和有意識的堅持,才有可能維持的狀態。」
各種條件,就像是:你不能太窮,不能太餓。要有衣服穿,有屋簷可以遮風擋雨。知道能擁有這些,對一個人來說可能跟尊嚴有關,並且你知道你不用總是得到,你可以分享。
「也是有過那些事,我才能慢慢有了這樣的結論-人要做出只為自己設想的選擇,是很容易的;要同時為別人設想,那是有意識的行為。我不會再因此輕易受傷了,因為我會保護好自己。我還是可以跟誰好好相處,給出一些適當的體貼,但要再像以前毫不設防,那並不是一個現實的選擇。」
那只是我不願相信善意有時並不會引來善果,因為不甘心失望,而做出一些自我耗損的選擇而已。不需要再為了得到忠誠的評價就甘心毀壞自己。
我想我還是信仰火的,關於這一點我還是不要偏激嘴硬好了(笑)。
只是我知道,我需要的,並不一定是人群裡的那團火。那也許是某種石版圖像,並不存在於現世,我並不清楚。只是隱約知道對現實的執著要少一些些,我對自己的欲望才會明朗一點點。
既然,都買了一包卡斯特,就讓我的火暫時存在於這樣一吐一吸的明滅之間吧。
2015.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