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半個小琉球人,小時候並沒有聽過麻花捲,也不知道海邊可以看到海龜,甚至不知道那些低矮的山稜上可以蓋上那麼多跟「好看」沾不上邊的民宿旅館。
好像一切都是近十年來興起,迅速形成一種島上居民的狂熱,即便在地居民三不五時幹譙著觀光客沒規矩破壞生態時,卻也巴望著觀光客呼朋引伴進到這座小島,體驗本島所沒有的海洋與星空,因為觀光帶來金錢,金錢足以支撐島上人們的生計。
金錢本身沒有不好,我們都是為了金錢而汲汲營營的人,但重點在於,金錢改變了我們什麼。
在這座島上從事教育工作感受尤其深刻,大多數的學生們並不想藉由學習而得到什麼,也有很多並沒有思考過未來是否有更開闊的想望與選擇,「高中畢業就回來跟經營浮潛店的叔叔工作。」、「家裡有民宿,在家幫忙就好。」、「不知道欸,租機車很好賺啊。」……繁不及備載,而所有一切全部圍繞在「觀光業」之上,觀光業取代了日常生活,成為每個人的重心。
又或是大多數的孩子放學後除了釣魚,便是往燒烤店跑,算時薪,也順便結識人脈,放假往港口跑,舉牌帶路,一樣算時薪,存了點錢之後就能三五個人開始賭博,開始買名牌手錶,買一件一萬兩萬的T恤外套皮帶。
於是孩子們的價值觀就因此固定了,對他們來說金錢才是最重要的,不認識字又怎樣?不懂保存古蹟又怎樣?破壞了生態又怎樣?廟宇一堆卻不知來由又怎樣?只要能賺錢就好。
幾乎沒有人能理解文化的重要性,不知道如果繼續讓數以萬計的遊客湧上小島,終有一天島上的美麗資源都會消失殆盡;不知道該保存的是耆老腦中的記憶與廟宇的歷史,而不是連基本文字書寫也辦不到,只知道跟遊客收錢:不知道有許多古老建物、風俗習慣、語言用法、食物烹調方式和本島是多麼不同,多麼有特色,然後將一切破壞掉遺忘掉,再說「啊反正就是要賺錢啦!」
接著再身體力行的教育下一代變得跟自己一樣,腦中只剩下錢。
但說歸說,又該怎麼讓身陷其中的人意識到問題所在?又該怎麼在試圖拯救這一切時被認為是永續經營,而不是擋人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