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緣滅話從頭
這個單元要澄清關於學用落差的第一個迷思:年輕人的失業以及學非所用和用非所學,基本上都是因為學用落差所致!
大約十年以前,國內突然掀起一陣批判高等與技職教育的風潮,多位業界重量級人士加入這個批判陣營,其中一位旅館業教父甚至撰書討論教育,而青少年失業率維持在12%上下的事實,更強化了這個批判的可信度,也讓許多政治人物見獵心喜而競相下海。
面對這股批判浪潮,教育部表現得像個膽小懦弱、毫無擔當的父親,不但沒有跳出來為教育體系辯護,反而唾面自乾並且「打自己小孩給別人看」…一方面承認教育體系失能與教育部失職,未能實現「為就業做準備」這個想像中的天職,另一方面則是強制推動一籮筐的因應措施,讓許多大專院校師生在忙得頭昏眼花的同時,心中卻衍生強烈的心酸無奈與良知譴責。
我就是在那段時間決定提前退休的…為各種無意義的事情忙碌,而且換來良心不安,這不是我從事教育工作的初衷。在無法抗拒體制之下,我也曾經嘗試在體制外發聲,但人微言輕的結局是必然的一敗塗地。部分同事覺得我是教育界逃兵,也有部分同事認為我太傻、太固執,但我都無所謂了…不快樂就走人是我首要的工作信條,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被冤枉扣上一頂大帽子!
嚴格說來,高等與技職教育被扣上「學用落差」這頂大帽子,其實冤枉的很!純粹以「為就業做準備」的觀點而言,教育體系確實存在許多缺陷,但其中有先天與後天之別,而前者只有大幅改變整個社會的知識分享體系,才有可能獲得相當程度的解決…而這點卻完全不可能做到,例如我們不可能只讓在校生學習如何操作最新型的半導體相關設備,把半導體設計與製造原理交給廠商自行負責…學校無法負擔成本,而且這樣只會被罵得更兇!
學校應該教什麼,能夠教什麼,以及學校所教的與實務有何關聯等等,都會在後續論述中有所交代。這裡只是強調,即使採納最狹隘的教育觀點,認為高等與技職教育主要的功能是「為就業做準備」,學用落差這頂大帽子仍然是天大的冤枉!
如下圖所示,學用落差這頂大帽子其實包含各種不同的指控,批評者不分青紅皂白的全部將之納入學用落差,並歸咎於教育體系失靈。首先,青少年失業率持續偏高的事實,至少反映出兩種不同的失業類型,即業界所需多屬高中職以下的勞動力,而教育體系供給的勞動力卻以大專及以上為主的結構性失業(structural unemployment),以及高學歷者不願意投身低階勞動市場,業者也不願雇用高學歷者從事低階勞動工作的摩擦性失業(frictional unemployment)。
如果我們是社會主義甚或共產主義國家,那麼就可以配合計畫經濟體系,由教育部管控各級學校人數,從而大幅降低結構性與摩擦性失業。台灣早期的高中職三七分流和大學的菁英篩選,基本上就是這個方向。但今夕何夕,計畫經濟體系早已崩潰,甚至我們引以為傲的新竹科學園區,其實都已經完全偏離李國鼎的規劃。台灣的經濟自由度高居全球前百分之十,基本上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資本主義社會,批評者居然還相信可以用社會主義的思維來解決失業問題,這還需要討論嗎?一個問題撂倒這類批評者…您相信哪位總統會同意,將每年大專畢業生人數從目前的二十幾萬降到五萬以下嗎?
其次,社會上確實有許多人長期處在「學非所用」的狀態,這其中還可以區分為兩種:(1)主動性學非所用,包括所學原本就沒有明確與特定產業或職業對應(例如中文系、社會系等),因為志趣不合、工作條件不符等因素而捨棄在校所學,以及非企管系畢業生決定自行創業等;(2)被動性學非所用,包括無法在特定產業或職業中找到適當的工作,以及因親友壓力等因素而被迫放棄所學等。如果主張學非所用就是學用落差,就等於宣稱上述兩種學非所用都是教育體系的錯,這點同樣無須討論!同樣一個問題撂倒這類批評者…您相信每個人的一生都必須取決於在校所學嗎?
最後也最重要的是,許多人誤以為「為就業做準備」是教育體系的天職,因此用職場上是否使用在校所學來評斷學用落差是否存在,而其結論通常都是「好像完全沒用到耶」。這種反應表面上落實了學用落差的存在,但實際上只是誤解了學與用的本質。簡言之,工作上經常只需要「知其然」,但教育過程中經常還必須讓學生「知其所以然」,前者如同鳥類不懂空氣動力學但無礙於其翱翔長空,後者則強調不懂空氣動力學則不可能成為合格的汽機車外型設計人員。再同樣以一個問題撂倒這類批評者…您認為如果自己用不到,全世界的人就一定都用不到嗎?
這篇論述只是強調學用落差是一頂冤枉的大帽子,後續論述將逐一呈現學用本質誤解的各個面向。最後用一篇媒體報導作為總結:小學自然課告訴我們,平均每升高一百公尺氣溫下降0.6度,但101大樓興建期間,一位記者居然寫出「地面揮汗如雨,頂層寒風呼嘯」的報導,而其主管和編輯都並未擋關!至少有三個密切合作的工作夥伴共同遺忘了在校所學,沒有使用這個知識來判斷其報導是否符合情理,但這只是凸顯出這三個人的無知,並不表示這個知識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