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武功嚇壞人;被人打得昏騰騰,一個耳光就完成。
以上言論,出自港片「摩登如來神掌」,雖然純屬搞笑娛樂,但想必說到中國武功,大家可能就會聯想到歷史悠久的少林寺,而少林寺之所以有這麼高的能見度,也都是拜眾多媒體對它的武學描述以及想像。
像是金庸老爺子在倚天屠龍記中,就提到少林寺有一個只要你不講話就打不死你的超級護體神功─金剛不壞之身;又比如早期邵氏電影中,出鏡率高的方世玉、洪熙官等俗家弟子,想出少林還要通過機關重重的木人巷;甚至就連少林寺的廚房都充滿玄機,可以讓人練出手掌發火的「火雲掌」,如果嫌學得不夠還可以找十八銅人好好被鍛鍊一番。
但不難看出,無論正經還是搞笑,絕大多數跟少林寺相關的影視作品,基本上都是想像中的創作,雖然幫少林寺打了不少廣告,但與少林真正的形象及內涵卻相差甚遠,今天老ㄕ打算從兩部比較有所依據的電影作品,和大家聊聊真正的少林寺來歷。
少林寺建於魏晉南北朝的北魏時期,之後因西方僧人─菩提達摩,來此弘揚禪宗佛法,少林因此成為禪宗佛教的大本營。
但真正使少林聲威大震的關鍵,是在隋末大亂中的「十三棍僧」。
話說隋末眾多軍閥相互征伐,少林寺則位於其中一位軍閥─王世充的地盤之中。王世充後來派遣姪子─王仁則駐守在少林寺附近,結果王仁則的軍隊侵占了部分少林寺田產,這可把一位叫曇宗的和尚徹底激怒。
「得罪了少林還想走?沒那麼容易!」
於是曇宗率領其他12位僧人下山,然後直接把王仁則綁架了。
我當初看到這段紀錄,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只靠13個人就能綁票一個統帥大軍的政要?雖然不知道曇宗等人的武功表現,但光憑這來去自如、神出鬼沒的行動能力,簡直就像是古代的特種部隊。
以上的故事,後來成為民間傳說的「十三棍僧救唐王」,之後又被改編成由李連杰主演的電影「少林寺」,電影故事講述主角家人被王仁則殺害,主角只能逃入少林寺成為僧人,並拜曇宗為師開始學武,後來主角偶然遇到被王仁則追殺的李世民(也就是未來的唐太宗),於是和師父及一眾師兄弟拯救李世民並擊敗昔日的仇人。
看過電影故事以及正史敘述,不難發現民間傳說真的加油添醋許多。雖然少林僧人沒有救過李世民。但正史中,李世民當時擔任攻略王世充的指揮官,而曇宗等人的舉動自然對他頗有幫助,於是李世民專程派人表揚少林寺並賜予田產。所以少林寺的興盛,其實是與政府勢力的結合有高度相關。
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少林曾與政府方針高度結合而受到肯定,自然也會因與政府立場相對而被打擊。
由於佛教的寺廟通常擁有頗多且能免稅的田產,僧人們更是不用服兵役,如果發展太過旺盛,往往成為政府在財政及人力資源上的壓力,所以中國歷史上有過數次的官方取締佛教的行動,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三武滅佛」。
所謂三武滅佛,指的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以及唐朝的武宗,都曾大規模取締佛教。扣除北魏太武帝那一次,少林寺根本沒有建立,另外兩次都曾破壞寺內的建築,僧人也被要求還俗,讓少林寺經歷人去樓空的蕭條時期。
甚至在民國初年,少林寺也無端捲入到戰火之中。1928年,盤踞在河南一帶的軍閥樊鍾秀,與另一個軍閥石友三發生火拼。樊鍾秀曾把部隊駐紮在少林寺內,因此當石友三打敗樊鍾秀並占領少林寺後,石友三職接在寺內點燃大夥洩憤。雖然廟中的的僧眾已經先逃到附近山野中躲藏,並在石友三的部隊離開少林後,趕回寺滅火搶救。但眾多古蹟及文字紀錄被焚毀,對於歷史傳承來說是無法恢復的浩劫。
這個故事後來友被改編成電影,名字叫「新少林寺」,不過主演的人換成劉德華。片中,華仔本來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軍閥,曾把躲避在少林寺的敵人一槍斃命,並且輕蔑少林寺的功夫不過如此,想不到華仔後來被部下背叛,自己後來也逃進少林寺中,還大澈大悟的剃度出家。只不過仇家還是找上門來,整座少林寺也因此捲入到戰亂裡的恩怨糾葛之中。
扣除被誇大的「棍棒擊敗機關槍」環節,劉德華的「新少林寺」很不錯的還原少林寺在戰火中的處境。雖然少林因廟產頗豐,總受到有心人士的覬覦,卻也因此能利用自身以及資產,成為戰亂難民們的避難處,或許這遠比武林至尊更值得受人尊敬呀!
文章寫到此處,不禁感嘆良多。少林寺在悠久的歷史中接納多門武藝並進行改良,因此成就武學上的崇高地位。但經過多場摧殘,能被保留卻不多。
早在明朝,負責圍剿倭寇的名將─俞大猷,曾拜訪學習福建省內有流傳少林武學的寺廟,經過一番觀摩,俞大猷竟然表示:「此寺以劍技名天下,乃傳久而訛,真訣皆失矣。(白話翻譯:僧人們沒有學到要點。)」雖然俞大猷總結不少自身武術經驗給僧眾,而寺廟也非常積極地派人跟著俞大猷學習以追求進步。但這個例子,卻可看出少林武學在傳承上的衰微。
到了近代,特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後,畢竟對於無神論的極權政府來說,掌握武力的佛門眾帝自然是要好好批鬥一番,於是少林寺曾遭解散,雖然有僧人堅決留下看守,但最低潮時,曾只剩17名僧人守護少林寺。文革結束後,據1988年出版的《新編少林寺志》介紹,當時受過戒的老僧只剩4位。如此背景下,少林武術的衰落可想而知。
幸好在漫長的歷史中,總有人跳出來延續少林,例如著名的「心意把」。
所謂「心意把」是一種練功法門,其由來是心意六合拳的姬際可訪問少林交流後的產物。即便在少林寺內都不輕易傳授,因此有「寧教十拳,莫問一把」的說法(白話文解釋:很多少林功夫都可以讓人研究,但心意把不可隨便洩漏)。
(如果想直接看心意把的動作,可以直接快轉影片到1:00的地方。
然後如果看官們對裡面的動作感到很矇,沒有關係,因為我也是。幸好有位學習過武術的朋友跟我稍微解釋,他大部分的動作是為了「鬆」開自己的身體,而當整個身體活絡後,可以更強大的使用出各種格鬥技巧。)
清朝道光年間,清朝官員慕名到少林寺觀武。寺方雖然選派數名武僧為官員演練,但由於當時官府明令禁止練武,少林寺唯恐寺內武藝成為被攻擊的藉口,於是讓兩位真傳弟子還俗離開少林,為的就是留下傳承的可能性。
事實證明,寺方所料不差,少林寺在之後的動盪中喪失不少武學。幸好昔日遁入世俗的弟子非常忠心的傳承所學,使心意把得以延續,並且之後還有人甘願在少林出家為僧,心意把因此能重現少林。
話到此處,心意把作為武學的影響力有其極限,它真正讓人敬重的,是背後眾多人在艱困時仍然堅持信念的犧牲。這雖然不顯眼也不華麗,卻是少林得以屹立至今的關鍵。
而時至今日,拜影視作品加持,前往少林參訪的遊客絡繹不絕,不少武術學校圍繞少林建立並廣收學徒。少林寺雖再次進入到鼎盛時期,但其武學內涵是否能傳承前人並不斷充實?或許是寺方值得深思的課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