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群鳥啁啾,一整條土耳其麵包切薄片,佐上滑嫩而爽口的酪梨莎莎醬,就是我們在婆婆家享用的美好早午餐。餐後,小姑貼心地把兩隻小鬥雞拎去大姑家晃晃,老丹在沙發上看電影休息,而婆婆則說她要去墓園,問我要不要同行。
我第一次來到澳洲的墓園,莊嚴、整潔,又溫馨。
園內的草皮像小男孩剛理過的頭髮,清爽整齊。突然,婆婆驚豔地讚道:「看啊,那一叢叢墓旁的迷迭香(有的不耐烈日已枯萎,有的則仍深綠),和迷迭香周遭新添的米白碎石子,一定是澳紐軍團日(Anzac Day)時館方特地來植上的,多美麗,多有心!」
近代的墓牌和一、二世紀前的相較之下簡單許多,周遭的裝飾各異,最常見的是新鮮花束,偶爾也見著褪了色的隆重花圈(一探才知道原來曾是一名將領);小小的陶瓷天使聖像;甚至是幾輛在烈陽下變成一致灰白色的玩具小汽車及陶瓷小熊,處處可見在世親人的心思。
婆婆拿出幾天前二姑送給她、現在看上去有點疲態,但仍魅力不減的向日葵。
「小袋鼠們最愛花了。夕陽西下時,牠們便三三兩兩地從墓園旁的樹叢裡躦出,開心地吃著草地上人們帶來獻給親人的花束。希望這些小傢伙別太快把我的花吃掉啊!」婆婆笑說。
婆婆的母親、三兒子、以及她的弟媳,都長眠於此。
婆婆大概每個月會來一次,放上新鮮的花朵,聖誕節時則在墓旁擺上新的小飾品。婆婆一邊清理墓牌上的塵埃,一邊淘氣地告訴我她母親墓牌上的大字,其實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小名;開玩笑地說墓上照片裡的十六歲兒子,其實還有更好看的照片;懷念地提起弟媳是位不施脂粉、性情可人的老師……說著的同時,婆婆眼裡閃著淚光,但臉上漾著微笑。這些舉動,都讓我覺得親人的肉體雖然化為塵土,精神仍與我們同在,甚至他們從沒走遠。
我們在墓園裡小小地逛了一圈,從大路旁傾頹或氣派的19世紀墓碑,以至朝林子裡延伸而入的那一大片簡單而整齊的21世紀近代墓地。
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拜訪逝者可以不再是件拘束、甚至有點禁忌的事情;婆婆和我的造訪,彷彿只是拜訪親朋好友般的輕鬆自若,心上帶著的,更是一種「最近好嗎?想說有空所以來看看你」的關懷與親近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