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047
要如何使自己在這個充滿競爭的社會中脫穎而出?這個念頭讓阿弘選擇了一條跟有別於同儕的路。
在台灣,對於就讀電機系的學生來說,畢業之後的路其實沒有太多意外,基本上就是進入以台積電為主的大企業,頂多是在這之前去歐美國家累積一點經歷。不過,一位和他同一個研究室的學長卻沒有選擇上述的任何一種,而是在畢業之後到了電機系的圈子中比較乏人問津的日本,這件事在阿弘的心中種下一個種子,讓他最終拒絕了垂手可得的優渥工作機會,也選擇前往日本闖蕩。
原本阿弘的打算是藉由打工度假簽證前往日本,但是當年的籤運不佳,只好改為直接到日本的語言學校就讀,並在這段時間內嘗試求職。在此之前他雖然靠著自學而有一定的日語能力基礎,但是真的系統性的學習日語卻是進入語言學校才開始的,而這樣子學習日語的負擔並不小。同時他也發現自己之前有些小看日本的就職活動,不只是需要參加各種說明會,還要學習寫大量的履歷、SPI測驗,讓他忙得暈頭轉向。即使努力的準備,但當他感覺到自己總算站上日本就職活動的起跑點時,離他簽證的期限已經僅剩一個月,最後只好黯然回國。
回到台灣,阿弘並沒有就這麼走回熟悉的圈子,反而是投入了專利申請的領域。隨著對於智慧財產權的重視漸漸普及,專利法的重要度也開始得到提升,由於專利法是屬地主義,若是想要在該國販賣產品就必須在該國註冊,朝向國際化發展的市場促使許多企業必須將目光放在其他國家的專利申請上。他進入的專利事務所面對的顧客全部都是打算進入台灣市場的日本大型企業,讓他的日語能力派上現場。
這段時間裡阿弘還是常常跑日本,除了對日本生活的懷念外,心裡最念念不忘的還是在語言學校期間認識的日本人女友。為了和女友見面,他幾乎每個月都會回去日本一趟,頻率高到被海關的職員詢問「為什麼這麼常到日本?」。雖然在專利事務所的工作不論是待遇或是生活品質都有中上水準,但在工作一陣子之後,阿弘開始感受到台日企業在專利佈局上的觀念還是有著不少的差距,若是待在台灣的話自身的成長空間有限,同時與女友的遠距離戀愛也是很大的負擔,於是決定再次挑戰去日本就職。
和上次不同,這次多出的工作經驗以及獨特專業能力使得求職難度變低許多,阿弘很快就錄取一間大阪的專利事務所。專利事務所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接受企業委託,將他們的技術用專利法的角度解釋給專利事務局的職員,並說服職員這些技術是嶄新且特殊、有價值登記為專利,藉以保障企業的權益,而這個過程並不容易,由於客戶所委託的案件中包含的技術通常放眼世界都找不到先例,自己消化並解釋給審查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件案子甚至可能耗時兩年以上。
雖然同為專利領域,但在日本和台灣的工作內容也是有很大的差異。以台灣來說,當阿弘的案子有問題想詢問時,直接打電話和專利局的審查官溝通就好,但是在日本卻需要先準備文件,列好自己所想要詢問的問題後向相關單位提出「提問的申請」,當審查官有空時才會決定「接受提問的時間」,若是運氣不好遇到比較忙的審查官可能要等上好一陣子。
這個過程很花時間,講好聽一點就是體現出日本社會的嚴謹,但是因為過程需要正式的文件,每次都可以跟客戶收取手續費,像台灣只是打個電話的話就不好額外收錢。
在專利事務所的工作雖然沒有什麼問題,有一點卻開始困擾阿弘。對於企業來說,事務所要做的就是將委託的技術專利申請完成,至於為什麼要申請則不是外人需要知道的,通常不會告知動機或是目的,基於商業上的理由甚至還會特意保密。因為這樣,阿弘時常遇到某個案子已經就差臨門一腳了,客戶卻突然告知要放棄申請,或是某個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利益價值的技術,但客戶卻非常執著要申請,就算花大錢用盡各種手段也一定要成功。這些動作背後的理由總是讓他感到難以抑制的好奇,所以在事務所工作了三年左右以後,他決定轉換跑道進入企業的智慧財產部門,從內部一探以企業的角度申請專利時的動機。
進到企業的智財部後他開始需要從盈利的角度去思考專利的申請,而且不單單只是考慮到成本,為產品畫專利地圖、防止未來法律糾紛的專利防禦策略等等,需要用更加廣泛的方式去觀察整個過程,和在事務所單單只需要知道如何取得客戶所委託的單一專利比較起來有很大的差別。
不過,在工作幾年之後,阿弘發現自己可能還是比較喜歡在事務所的工作,倒不是因為工作的內容 ;在企業工作其實也學到很多東西;而是因為日本傳統企業每天的辰會(朝礼),還有隨之而來數之不盡卻沒有實際進度的會議,各種低效率的流程實在讓他感到窒息。
就像在電視上看到的,早上做完早操之後就開始各種會議,卻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阿弘認為在日本就職時前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須要「確定自己有足夠的專業能力」。當然,語言能力也能夠算是一種專業能力,而且當在一個地方長時間生活時,如果能夠熟練使用當地的語言的話會讓生活品質提升許多,但是對於工作而言,只擁有語言能力的話頂多也是讓自己具備當地人都具備的能力,並沒有提供而外的優勢,甚至會只剩低薪、高工時的工作可以選擇。
舉例來說,阿弘在開始專利事務所的工作之後他也持續進修專利領域的知識,雖然事務所沒有強制規定,他仍然用自己的時間考取了台灣的專利師執照,而當獲得證照來為他的專業能力佐證後,在進入企業的智財部時待遇立時提高不少,除了在公司內處於考核其他同事、而非接受考核的立場外,還會被公司派出去參加研討會學習專利領域的最新知識後回來授與其他同事,成為他人口中的「先生(せんせい)」而不只是一位外籍員工。
阿弘在日語學習這條路上的起步比較晚,既使工作了幾年仍然離熟練有段距離,但他的評價卻沒有因此受到影響,反而是靠著在日本都極為搶手的專業能力而得到敬重,前一段時間他決定要轉職時也有獵頭公司前仆後繼地嘗試和他聯絡,和第一次到日本時比起來多出許多主動權。
或許有些人會認為或說台灣華語本身可以算是優勢,但現實是現在在日本除了台灣人之外也有非常多的中國人,除了英、日、華的多語言能力之外,在各自專業領域擁有一定成就的人也不在少數,因此想要在這麼多的人之中拔得頭籌並不簡單。當然,語言並非因此就不重要,尤其是當在公司裡越爬越高時語言當然會越來越重要。阿弘有位友人原本靠著自己的極具優勢的專業性以及一口流利的英文而就入日本的Google就職,但是進入之後反而開始發奮圖強學習日語,因為只有用充滿效率的方式和其他人溝通的人才能夠負起管理職位的重擔。
我覺得不能把日語當作來日本工作的唯一武器,尤其是初期的時候更是只能當作附加的優點,不然會辛苦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