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扣下扳機
雲被陽光撕裂,我
是一場雷雨,玫瑰灼傷了草皮
逃回下次呼吸前,用粉筆圈起
像個句點,塞進新聞跑馬燈裡
他們只是合理懷疑我腦海中的
焦糖色,邪惡並且致命
.
當他們扣下扳機
沒有人問起我早上出門前
如何擁抱和親吻我的母親,她說
「早點回來,孩子。晚餐吃你最愛的炸雞。」
彷彿我還會記得幫她帶回
牛奶和蜂蜜,而不是準時抵達葬禮
.
當他們扣下扳機
我相信他們出自善意
人類總是說明彼此,只有暴力能平息另一種
暴力,和平是一架鏽蝕斑斕的轟炸機
在天空盤旋,猶豫著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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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扣下扳機
很多人還沒有做出決定
當他們又再次扣下扳機
還有一些人覺得,下一個不會是自己
當他們拿著槍指著你時(終於)
已經沒有人需要上帝
.
當他們扣下扳機
他們相信天堂裡有更好的東西
好過上帝,好過酒精和國旗上的星星
譬如九十九個處女,鑽石黃金跑車豪宅
別人眼中的畏懼,還有Apple Watch
既然早已謀殺了雨林北極,熊與鯊魚
何不順便推平教室廟宇,議院和提款機
每位獨裁者都曾經是一名英雄
每個鄉民都夢見自己名叫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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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扣下扳機
他們才能安心斥責縱欲,以及亂丟菸蒂
然後若無其事地打開房門左轉下樓
排隊通勤掛號看病,消耗拿鐵跟維他命
必須有人憎恨、有人倒下、有人惋惜、有人按讚
有人討論面膜和電影
最讓人感到欣慰的,難道不是別人的不幸?
.
當他們扣下扳機
你們決定如期舉行
另一部年度史詩科幻鉅獻3D災難動作片首映
並且提醒即將到來的選舉
孩童在遠處嬉笑
踩過草皮拾起彈殼做為玩具
或者用水灌進一窩螞蟻
上帝佇立許久,凝視一切
微笑不語
當年得獎感言:
承蒙評審錯愛,但我就不客氣收下這個獎了。
我一直認為能拯救世界的,不是高科技鋼鐵衣外星超能力;
還是變種蜘蛛放射線感染的英雄,而是愛與美的感動。
So pals, just save the world with our pens now.
我是未泯,謝謝你們願意讀我的詩。
【評審意見】
控訴暴力
◎向陽
本詩以「當他們扣下扳機」貫串全詩各段首句,
營造迴環不斷的節奏感,敘述恐怖攻擊(乃至恐怖統治、戰爭以及所有以無辜者為對象)的殺戮情境,刻繪入微,深刻動人。
全詩從第一段到第七段,層層推進,
寫出了人類世界中以攻擊、暴力、控制思想、奪人性命,而自以為替天行道、實踐真理的荒謬性;又以反諷語法逆寫常人和資本主義社會對於這類恐怖事件的習以為常、不以為意,以及人類屠戮生命、漠視和平的無知,最後總結於上帝的無可奈何。
整首詩的語言明淨、簡練,意象紛陳、繁複,結構嚴謹,
能扣準全詩控訴暴力威脅、企求戰爭不再的主旨,是一首可讀、可感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