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台灣是做劇場的,妹妹是舞台劇表演者,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同一個劇團的執行製作,來到澳洲的半年後,準備要離開第一份工作去農場集二簽,當時朋友已經外派在中國好一陣子,他跟我說劇團要到中國北京做藝術節的公演,我妹妹也是這次的演員之一,所以他邀請我到中國去逛逛,順便給我的妹妹一個驚喜,這種賺人熱淚惟恐天下不亂的行為正是我的拿手好戲。我當然二話不說訂了一周後的機票,離開工作後從鄉下直奔中國。
話說得很輕巧,但這段路漫長得難以想像,從Monkey Mia離開,我先坐了三個小時的接駁車到巴士站,接著坐了12小時的巴士到伯斯市區,從伯斯機場搭飛機到新加坡轉機,等待22小時之後,轉機到中國天津,再從中國天津坐火車到北京,然後被騙上私家車付了一筆超貴的計程車費,最後趕在他們排戲結束前抵達他們的下榻飯店 (你不要問我為甚麼不坐直飛而要這樣舟車勞頓,因為我是窮背包客,記得嗎?這樣飛很省錢阿!),抵達後跟朋友取得聯繫,朋友給了我他們的房卡,我就先偷偷躲在他們房裡的衣櫃準備嚇我妹妹。
當時算下來我已經幾天沒躺在床上睡覺了,身心俱疲,但是異常興奮,腦袋裡幻想著我妹等等會有多驚訝,他會不會開心到哭呢?內心小劇場不停上演,就在我沉浸其中的時候,我妹終於進到房裡開了衣櫃,看到我的時候大概呆了一秒,接著輕描淡寫的說:歐,你也來啦。
哈囉!我們不是親生的姊妹嗎?你小時候不乖乖吃營養午餐是誰到教室去餵你的?你說沒體驗過喝醉的滋味是誰灌了你一晚的伏特加讓你醉到只能趴在馬桶上睡的?是姐姐我啊!!!為什麼你那麼心如止水?我幾十個小時的奔波,都算是錯付了!!!!
那幾天在中國,偶而陪著他們排戲,幾場演出我也在後台幫忙打雜,閒來沒事我就到附近的景點晃晃,當然也找到機會跟很多許久不見的同事敘舊,被大家拎著到處跑,當然我也老實不客氣的蹭了好幾天的便當跟慶功宴,吃遍各間大小餐廳跟烤鴨,劇團準備回台灣的前一晚,妹妹跑來跟我睡在同一間房,我們像小時候一樣躺在床上,講幹話講到其中一個人睡著,早上起床時,妹妹已經出發往機場了,桌上放著一張紙條跟一張人民幣紙鈔,上面寫著要我好好照顧自己,並且要我收下妹妹想照顧姊姊的一點心意。
那一刻妹妹還是妹妹,但是已經比我印象中的小白癡強大很多。
演出告一段落,我跟著朋友回到上海,這是他派駐的城市,那已經是他外派的第二年,跟著他去喜歡的酒館聽現場演唱 (然後他又喝醉了),向來不太表情緒的他,踉蹌走在空曠大街的時候,一邊勾著我肩膀一邊說,我的好朋友來看我我很開心啊。
認識他有十幾年,我去過他在家鄉的家,他大學的宿舍,台北工作的租屋處,再到上海的外派點,這一段路有點長,飛了十幾個小時,時光走了十幾年。
臨上飛機前,在候機室收到他傳來的訊息:謝謝你一直以來拜訪我每一個時期的家,好好照顧自己。
我的眼淚在起飛後落下。
妹妹依然在表演藝術裡努力著,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恐懼跟極限面對全新挑戰。
朋友幾年前已經回到台灣,在家鄉的書店為喜愛的事跟成長的土地盡一份心力。
我在各時期見證你的落腳處,而你們在開始的地方,讓我有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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