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智症觀察日記. Ep 15 | 你回去了我會很無聊耶

我從今年二月開始進行失智症的採訪至今，對於失智症的行為表現有了不少的理解，在台灣的失智症主要有兩型：阿茲海默氏症、帕金森氏症。兩者影響的範圍不太相同，阿茲海默氏症主是針對心智上的退化，而帕金森氏症則是針對肢體上的功能減弱；但是，我採訪過的養老院以及長照居服員告訴我，這兩者都有的重疊的區塊，也是就是語言表達能力下降。儘管患者本人意識仍在，但是外觀看上去卻是貌合神離，像是個失去靈魂的軀殼。

試想這麼一個情境，你想要表達「我很開心」，但是腦中沒有相對應的詞彙可以表達，甚至更糟的，你腦中剩下那些「開心」的詞彙還會隨著時間過去繼續消失；漸漸地，你會在這片汪洋的辭海中成為孤島，即便撈了一把的海水起來，卻看著海水從指縫間流走，一滴不剩，而無法再與別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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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嬤也出現了語言能力下降的狀況，有時陪阿嬤看電視時我會問阿嬤「阿嬤，現在這台在演甚麼？」阿嬤還尚未有失智症前，經常會跟我說八點檔裡的壞人真是該死、壞媳婦就該被人唾棄（手腳還會在空中比劃！）然而，上周我這麼問阿嬤時，我只得到了這個回應

當我想要再繼續問下去，阿嬤會生氣反而不跟我說話了。我可以理解腦中無法解釋自己想法時的氣憤，當我說不出來還有人接續提問時，這也只會讓我更加心煩。小孩子面對自己無法表達的概念時，他們至少還有肢體可以運用；然而，對於肌少症的阿嬤而言（肌少症是持續且全身普遍的骨骼肌重量及功能減少，經常是導致老人失能的關鍵要素之一），除了坐在那，她也做不了甚麼。

即使如此，每次我要回淡水之前都會跟阿嬤說「阿嬤~我要回去囉」有時她會跟我道別，有時只會揮揮手，有時可能甚麼也沒說。這樣的狀況自我有察覺以來已經至少一年了，有時阿嬤甚至以為我其實住在淡水，假日才會回家（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對，一到五我在學校上課，的確假日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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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下午回淡水前我依舊跟阿嬤道別，但是這一次阿嬤反而給了我不一樣的回答

我當下心裡甚至漏拍了一下，阿嬤看著電視愜意地回應我，我坐在右後方的沙發看著阿嬤，她一如既往地氣定神閒。這句話的意義重大，對於失智症來說，要能夠正確表達自己的感受是近乎不可能的難事；但是，阿嬤不僅跟我說了「感到無聊」甚至在這句話裡流露了時間的感知能力。

過往，阿嬤都會問我回去幾天，便直接跟我說再見；然而，這一次聊天裡，阿嬤似乎感受到了我回去的這段時間，對她而言會是個漫長的等待，沒人陪她看電視、吃三餐、逗她笑、說早安、說晚安。過去我曾描述失智症患者的世界，時間和空間永遠都是支離破碎的；不過，這次阿嬤彷彿跟我共享了當下的時空，我們的平行宇宙終於碰上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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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把收拾好的包包扔在一旁，坐在沙發上

繼續陪阿嬤看重播無數次的八點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