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文章為了加強閱讀性,刪除了少部分說明地點的文字。
「媽媽,炸彈襲擊開始了。」一聲巨響把我從星期四的清晨吵醒,我多希望這只是打雷。我披著毛毯衝去隔壁房間的媽媽,她一開始不相信我,但看到我哭到發抖就開始相信了。
我們必需趕緊逃難。我迅速決定不搭升降機逃家,而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跟我媽跑了15層樓梯,逃離住所。外面有一群人,看起來像喝了整晚的酒,我們問他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他們說附近有
爆炸,但我媽還是不相信,認定這都只是醉話。
不久之後,一顆炸彈就在我們附近炸開,大量玻璃碎片及以扭曲的金屬塊散落在草地上。俄羅斯宣稱只會攻擊烏克蘭的軍事基地,但這附近明明完全沒有這樣的建築物,這裡只是住宅區的一條街而已。
俄羅斯顯然正在全方位襲擊烏克蘭。朋友們的反應都不太一樣:有一個朋友馬上衝去捐血、而另一個做陸軍的朋友則被徵招抗俄,
也有少部分人開車逃難,計劃離開烏克蘭。
其後,當我跟媽媽回家執拾細軟時,我站在客廳突然想到:「難道我一輩子都再也回不了這個家嗎?」俄羅斯的野心潛伏千年終於殺來了,就在我的家門外。面對這一系列的事情,我們這一代人到底會記得什麼呢?又會如何跟我們的後代說呢?此時此刻我們又能做什麼呢?這些問題只有一個答案:為自由而戰。
我在1989年生於位於在黑海邊緣的克里米亞,依稀記得這片小小的土地雖然在蘇聯解體以及烏克蘭獨立時窮困潦倒,但當時在克里米亞的生活卻無比幸福。大家都以為蘇聯解體會為我們帶來和平,但我們都錯了,我們並沒有得到自由。在蘇聯解體後,俄羅斯持續透過滲透政府試圖控制我們的國家。記得2004年,我還是個青少年的時候,莫斯科就意圖左右烏克蘭大選,但我們選擇了抗爭,而這就是橙色革命。
作為一個32歲的烏克蘭女生,我這一生經歷過無數個國家級的劇變。蘇聯解體後的經濟危機,迫使我們全家必須離開克里米亞,移居到對岸的奧德薩。奧德薩是個充滿生機的美麗城市,緣海佈滿各式各樣的海鮮餐廳,整個城市在還沒入夜時就已經載歌載舞。奧德薩就像個文化萬花鏡,猶太人、保加利亞人、摩爾多瓦人、以及加告茲人在這幾個世紀,在這裡都可以和平共處。
移居到奧德薩後,我上了新的學校,住在新房子,生活開始慢慢好轉──這就是人生該有的樣子。
在奧德薩有一句名言:「你無法變成一個奧德薩人,除非你在這裡出生。」雖然我在奧德薩住了20年以上,從小就在那裡長大,在那裡經歷了無數個喜與悲,跟那裡出生的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我從來不會說自己是個奧德薩人。奧德薩就是我第二個家。
我有時候會回去克里米亞爬山、踏青。在2013年,克里姆林宮對烏克蘭前總統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施壓,不要跟歐洲經商。於是在2014年,烏克蘭人再一次走上街頭,這一場抗爭推翻了亞努科維奇,大家都以為終於可以爭取到自由,但結果並不是這樣。
俄羅斯吞併了克里米亞,俄國總統普丁在背後煽動烏東戰爭,這8年來烏東的戰火死傷人數多達
14000人,當中包括不少平民百姓。3年前,澤連斯基在烏克蘭大選獲得壓倒性的勝利,並站起來對抗俄羅斯。於是在2月24號,普丁正式向烏克蘭發動全方位的攻擊。
24號星期四晚上,我們躲在親戚的地下室,附近警報聲四起,現場差不多有100多個人蹲著,什麼年紀都有。有些還帶上他們的寵物。我親戚7歲的女兒害怕得顫抖,她無時無刻都緊抱著公仔,不斷的問我們說:「是我做錯了什麼,才發生這樣的事嗎?」
我反覆撿查隨行物品,當中有我的證件,還有我爸爸的照片。他4個月前因為感染新冠肺炎離世。爸爸離世真的讓我們很難過,但現在我卻會想如果他現在還活著可能會更難受,「至少他不用經歷現在就如地獄般的生活。」
25號星期五的早上7 點,警報聲把我們吵醒。我們離家時帶上了一些蘋果、麵包、茶以及巧克力,這些在目前已經算是很很奢侈的早餐了。伴隨著更多飛彈投落在首都基輔,烏克蘭政府向國民派發了11000支槍械去對抗俄羅斯人,界付18歲到60歲的烏克蘭男性都禁止離開國家。我們被重重包圍了──俄羅斯的坦克車任何時候都可以對基輔發動攻擊。
但我們並沒有恐慌,人們開始計劃如何逃難,但我跟我媽已經走到筋疲力竭了,目前只能留在基輔。我們可能會嘗試坐開往西部的火車離開基輔,但我們決對不會離開烏克蘭,因為這裡是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