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連教授都造反了
同輻深夜的師生真心話時間
在同輻的深夜,有時指導教授會在現場監督或指導學生處理數據,作為X光吸收光譜的大佬,T的指導教授自然不例外,在12月底某次同步輻射實驗,儀器開始運作,大家準備梳洗睡覺的時間,教授叫住了T。
此時此刻系上的大家都知道有個碩二生在碩一下發了瘋,去學社會系跟法律系搞學生自治,還成功的上台了,但這種事畢竟不是每個教授都能接受的,於是T正襟危坐,準備聽聽看指導教授要說什麼。
「我真的覺得,你們性平會充斥著濫訴。」
「無法否認,不過那也只佔了一成,其他九成的案子還是相當可怕的。比如說求歡不得的性少數在男廁搞偷拍,或者堵在女生宿舍門口當哨兵的。」
「但為什麼在外面我們只會聽說冰淇淋跟牡蠣?」
「因為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才會傳的遠啊。基本上性平案件進了調查程序後,我們就有被要求不能說細節,所以只要當事人沒有到處講,原則上就不會傳那麼遠。在這也許我們真能歸因到這一成的案子搞臭了本會的名聲。」
「你們沒辦法防治濫訴嗎?」
「沒法源依據,我們只能做到懲罰濫訴者以外的一切措施,而且只要我們一開始呼籲不要濫訴,就會造就一群真正受害者陷入自我懷疑。」
「所以說,你幹嘛去趟這渾水呢。」
「老師您慢慢看下去,臨界值就要超過了。」T把這天最後一批數據分析完,看到下一班的同學來了,便簡單交接了下,回去睡覺。
失控的學程常會
農學院某個與世無爭的學程,在2022年1月過年前開了次學程常會,會議後大家閒聊,於是席間某個化學專業的教授說了一個反串式的提議,說「以後我們可能不能再說陰離子與陽離子會相吸,否則只要課堂上坐著一個讀過性別研究書籍的學生,嚷嚷著為什麼不能陰陰相吸或陽陽相吸,你可能也要被調查。」
這句話無論從任何角度看來,都僅僅是個可能沒這麼合宜的中年人玩笑,但席間的教授們竟開始分享起自己或者同事差點被學生用類似理由申訴的恐怖故事,一個笑話就這麼成了一個學程教授們的取暖大會,還持續了半小時。
當T的教授把這件事情當作一個趣聞跟實驗室的學生分享時,T感到一陣惡寒。
「...老師啊,真的有人曾經因為說了公頭跟母頭被送進性平會調查喔,還發生在我們系。」T喝著茶,悠悠地說道。
分子模型和性平會有什麼關聯?
公母頭算不算一種性別刻板印象?
T說的公母頭故事發生在他大一那年,開給他們系大三修的生化實驗,有個學姊申訴了授課教授的神奇故事。
那名授課教授負責的部分是Dry Lab,字面意義,就是教學生怎麼看蛋白質、核酸排序以及建立可能的蛋白質、核酸結構等,畢竟做生物化學最終的目標主要也就是看看這些有趣的分子怎麼成為生命的。那麼,教學生組裝個多肽是怎麼搞到讓自己被性平會調查的呢?
因為那個分子模型有公母頭啊。舉例來說,一個氫只能夠接出一個共價鍵,由於通常來說氫都是貢獻電子的那方,共價鍵的電子會離跟氫相連的那個原子(因為是生化實驗,所以這個相鄰原子通常是碳或氧)比較近,因為這套模型出廠的年份較早,在20世紀還沒這麼多眉眉角角要遵守,所以當時的美國廠商便把電子對跟電負度比較大的原子放在一起變成原子的公頭,電負度比較小容易拋出電子的部分則用母頭代表。
當然,在出廠年份過早加上授課科系的經費不足等條件加持下,拿著20世紀舊教材講課的教授最常說的就是:「各位把這個碳的公頭插入這個氫的母頭(組出C-H鍵的時候)」還有「各位把這個碳的母頭跟氧的公頭結合後,把氧的另一個公頭和氫的母頭結合(組出C-OH鍵的時候)」,這本身不是個問題,但把這件事放在事件發生的2017上半年,這就會變成問題了。
那年上半年,有個之後稱為#MeToo的運動正如火如荼地展開著,眾所周知後來這玩意變成獵巫工具,但在當時這運動還沒走歪,確實有不少利用權勢亂搞的敗類在當時被揪出來,也因此在東亞,作為引入西方思想的先鋒之一,台大的學生們也紛紛響應這件事,開始對自己受到的性別壓迫做了通盤的認識以及檢討造成這現象的體制,但或許有些時候,總會有些人被陷阱題騙到,去捅了一些不該捅的馬蜂窩,譬如說把公母頭當成助長刻板印象的罪惡淵藪。
於是乎,由於性平調查機制只要沒有過於偏離性平調查所處理的範疇,原則上都會立案調查以免出現包庇等情事(當然,立案調查不見得會成立,但大家只要看到有人因為這種破事被調查就會失去理智了),即便申訴的理由這麼荒誕,這名教授便也像是三年後的冰淇淋一樣去了趟性平會,當然,由於理由實在過於荒唐,他最終也安全下庄。
一個PTSD帶實驗能造成多深遠的影響?
生技系的老師安全地離開了性平會並收到了不處分的通知單,但被調查委員叫去喝茶這件事仍然讓他心有餘悸,雖然作為人師他顧及了自己的職業操守,沒在私下打聽到申訴人是誰後死當對方或者做出更嚴重的事情,但他從此對於性平調查有了極為嚴重且偏執的PTSD。
2018年起,他大約有四五年的時間,在生化實驗課的課堂上,第一件事情就是往桌上甩出一整疊的停修單,並鄭重其事地舉手宣誓,說明自己絕對遵守性別平等,但公頭跟母頭則顯然不是性平該處理的範疇。
被這個舉動震撼到的學生們,自然也會去詢問學長姐這個頭髮花白的教授怎麼突然就甩出一疊停修單並大聲嚷嚷自己的性平觀念沒有問題什麼的,而知其所以然的學長姐們也會告誡學弟妹不該嘲笑他的行為並告訴他們這教授因為公母頭吃了性平調查的陳年往事,在最後則會告訴他們那是明顯的創傷反應,他需要時間才能痊癒。
這個往桌上放停修單的習慣最遲維持到鮭魚卵當選性平委員後,才有所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