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 晚點名】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餐畢,倆倆併排走出餐廳,但在走回連寢室前,得先到一旁路上的洗滌區,把餐盤洗乾淨。只是這個洗滌區,也不過就是幾個紅色桶子裝滿清水、沙拉脫,理想的規劃是弟兄們可以在第一個紅色桶子稍微地把餐盤上的菜渣沖掉,然後再到第二個桶子把餐盤浸泡沙拉脫,好把油漬給洗滌乾淨,最後再到一旁的清水區把餐盤上的泡沫沖乾淨,等這一切程序都完成後,才能把餐盤放置到一旁的堆置區,伙房兵會集中所有的餐盤到廚房烘乾殺菌。 

這一切聽起來很理想,但實際的狀況可真的慘不忍睹。畢竟每個桶子的水並不是不斷的流動著,所以等我清洗時,第一個桶子裡早已浮著許多菜渣,裏頭滿是油膩不堪,最後一個桶子說是裝滿清水,但實則佈滿許多泡沫,更不用說那裝著沙拉脫的桶子,沙拉脫的比例稀釋到有點誇張,餐盤拿進去稍微浸泡一下,壓根就無法把油漬分離。再來就是菜瓜布一片難求,單純靠著手指在上頭繞呀繞,壓根就洗不乾淨,但距離班長規定盥洗的時間並不多,所以隨意地把餐盤洗完後,就趕緊放進一旁的餐桶準備離開。 

「那個誰,你給我回來!你這餐盤是有洗乾淨嗎?一整個油膩膩的…」我才剛放完餐盤,前腳正準備離開,立馬就被站在一旁監督的伙房兵給喊住。

伙房兵把餐盤拿起來轉到背面,上面還沾了些許的白色泡沫。這讓人慚愧的事實,當場讓我羞得面紅耳赤,趕緊再回到泡滿沙拉脫的桶子,沾著沙拉脫,用著手指頭搓呀搓,使勁地想把上頭的油汙給洗掉。

「這樣不行啦,這塊給你用!趕快沖一沖,我們還要趕回去洗澡呢!」耳邊傳來聲音,我轉頭一看,是我的鄰兵林奇峰,家住三重埔,綽號「小毛」。

聽見他的叮嚀,我滿懷感謝的接過他手上的菜瓜布,雖然這新訓的第一天都還沒過完,但接連認識幾個朋友,也著實讓面對新訓的忐忑,稍稍踏實了些。 

洗完餐盤,把碗筷放回教室抽屜,隨即跟著其他弟兄的動作,急忙的從床鋪底下拿起臉盆、換上脫鞋,準備往浴室的方向衝,生怕一個動作慢,又免不了挨上班長臭罵一頓。

結果,甫一踏出寢室,就看到幾個弟兄直挺挺地站在值星班長的前面,不曉得又犯了甚麼錯!

「不是跟你們說過,穿拖鞋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嗎?摔倒了怎麼辦?等一下上頭又要怪我們沒把你們教好!」值星班長一手握著值星帶,一手插著腰,氣呼呼地一陣劈頭狂罵。

「你,更好笑!誰准你脫光光的走在走廊上,變態呀!等一下你們三個給我回到寢室重新來一遍…」其中一個弟兄上身打著赤膊,待更換的草綠汗衫還掛在右肩上。

班長殺雞儆猴的舉動,讓弟兄們原本要跑百米的姿態,瞬時全放慢了腳步,像是機器人似的,只敢跨著大步伐往浴室的方向前進。


浴室的位置就在整層樓的最旁邊。一踏進門,映入眼簾的是萬蟲鑽動,有黑有白,大小也不一,一群人脫光光的擠再一起,說話的聲響此起彼落,有如街坊菜市一般的熱鬧。成功嶺的浴室其實是有隔板的淋浴間,但數量不多,一個排的弟兄要全擠在浴室裡根本不夠用!所以弟兄們乾脆就在外頭的洗手台,隨便的找一個水龍頭,在臉盆上接水盥洗。

「菜市場呀!時間很多是不是?要你們洗澡你們還給我聊天!好,時間只剩倒數十分鐘,誰沒給我洗乾淨,誰就倒大楣…」

靠夭嘞,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水龍頭,連衣服都還沒脫,班長一聲令下,時間只剩十分鐘,這要洗得乾淨才怪!

洗手台前沒有淋浴間裏才有放衣物的籃子,除了一片大大的鏡子,其他的地方都舖滿著磁磚,壓根不曉得要把換洗的衣物放在哪才好。

但方法是人想的,大家發現鏡子並非完全貼合在牆壁上,因此與牆壁上的空間,恰好可以把汗衫或是內褲稍稍的放在鏡子上方的小小空間裡,總之只要固定、不要掉下來就好。

當然,凡事總有意外,就像是後頭突然傳來一句幹譙聲:

「你老師嘞,為什麼我這邊就塞不進去!幹,這內褲濕了是要怎麼穿啦…」轉頭一看,一個弟兄的內褲不曉得甚麼原因,竟從鏡子上方掉下來。瞧他手裡拿著被水浸濕的內褲,嘴裡狂罵著,大伙都忍不住的笑出聲,怪沒同情心的。

顧不上後續的發展,三兩下脫光身上的衣服,把裝滿水的臉盆,一股腦地從頭淋下去好把身體打濕,順手趕緊把肥皂從藍色皂盒擠了出來,結果,一不小心,竟滑到洗手台的下方。我彎下腰從地上把肥皂撿起,卻看到一旁士勤洗澡時的奇怪模樣,

「咦~ 孫士勤,你洗澡怎麼不脫內褲?這要怎麼洗?」士勤儘管上半身已經脫光,但下半身仍穿著一件內褲,外頭則是塗滿泡沫,詭異的舉動讓人不免覺得好奇。

「喔…喔…喔….我知道我這樣很怪啦…但要我在大家的面前脫光…,我實在是不習慣….」士勤滿臉通紅,結巴的回應著我。

因為我的關注,兩旁的弟兄也不免轉頭過來,投下了異樣的眼神,也同時驚動了在浴室外監督我們洗澡的賴班長。

「他媽的!那個誰呀,你洗澡不脫光,那你打炮時,是不是也穿著內褲呀…還有,你們是不是嫌時間太多,還聊天勒,時間太多齁,那只剩下最後兩分鐘….誰來不及,誰就倒大楣!」賴班長在外頭大聲的吼著士勤以及湊熱鬧的我們。

聽到班長下達的命令,大家根本顧不得這個澡是否有洗乾淨,三兩下的拿著臉盆裝水把身上泡沫沖掉,趕忙擦乾身體、穿上衣服,一窩蜂地走出浴室大門。

回到寢室後,把臉盆、毛巾擺好後,那換洗下來的衣物該怎麼辦呢?班長要我們把草綠汗衫及內褲分開,統一交給下午選出來的洗衣工差,他會幫我們將這些衣物用一條麻繩一一串好,最後再統一丟到一樓樓梯的洗衣箱。聽班長說,這些衣物最後會被外頭的阿桑集中帶回清洗,新兵要付費嗎?不用!唯一讓人覺得比較難以接受的是,一堆人的髒衣服全混在一起,這洗得乾淨嗎?衛生沒問題嗎?會不會搞混呀?難怪下午在教室的時候,班長要我們拿著簽字筆,統一在新發下來的汗衫及內褲上都填上自己的編號,原來就是這個用意呀!


盥洗後的片刻時光,稍稍的緩解了一整天的緊張氣氛。有些人偷空的坐在教室裏頭寫信給親人,但多數人則是窩在寢室裡打屁聊天,畢竟這群來自四面八方的伙伴,在一整天馬不停蹄的要求下,多少都在心中堆積了一些對班長們的不滿,以及滿腔的同仇敵愾。

「那個值星班長--林民章超雞巴的!你看他那尖酸猴腮的刻薄樣,以後要是在路上遇到,我肯定要踹他兩腳…」來自三重埔的小毛,講話也有些江湖味,只是看他比手畫腳的模樣,著實讓人想笑出聲來。

「我倒覺得李偉民班長人還挺好的!我到成功嶺的卡車是他負責押車,在車上他還會講笑話給我們聽耶!」綽號「耗子」的班頭,在小毛說完話後,也說了說他對連上其他幹部的看法。

正當我們幾個打開話匣子後,那擾人的哨子聲又再度響起--「嗶…嗶…」

「注意!現在時刻一八五洞,一九洞洞時,全連到教室集合。注意喔,我說的是集合完畢喔,誰給我遲到,誰就倒大楣囉。稍息之後,開始動作。稍息!」值星班長吹起哨聲,要求大家在規定的時間內到教室集合。

我跟小毛把軍毯抹平,三步併成兩步地走進教室,時間恰好是晚上七點。這裡稱的教室,其實是連隊的中山室。教室裡有著一排排的桌椅,一個橫面恰好可以容納下一個班。前面講台上有著一面大黑板,一旁兩側上方則各掛了一台電視,兩側的牆壁都開著窗,從右側的方向往外看,可以清楚看到成功嶺的大集合場。

值星班長確定人數全數到齊後,從講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疊疊的簿子,由第一班依序的往後傳給大家,簿子的封面寫了幾個字--「莒光作文簿」。這甚麼鬼呀?當兵不是只要操體能嗎?還要寫作文?有沒搞錯呀!

不等大家多嘴,班長在講台上要求大家在簿子內寫上部隊番號、級職姓名,並且告訴我們,這簿子會跟著大家一路到退伍,希望大家能用心寫,別摸魚偷懶。

「注意!大家坐挺胸!」值星班長突然看了一眼教室後方,趕忙將部隊整理好。結果還等不到舉手敬完禮,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有著寬寬的肩膀,一看就是個職業軍人的模樣,正大步的由教室後方走上講台。

「各為弟兄放輕鬆!我是你們的連長,叫王士楷!很榮幸成為各為的連長。今天大家剛到部,肯定還不習慣!沒關係,有甚麼問題跟我說,或著是跟班長說,一個月的新訓很快地就會過去,只要大家配合幹部的命令,我相信大伙一定可以過得愉快、平安結訓…」連長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也慰勉大家同心,一起走過新訓的日子。

「民章,輔仔請假!弟兄們打過電話回家了嗎?如果還沒有,等回安排個時間,讓大家撥個電話回家報平安」連長走向一旁的值星班長,關心大家是否已經跟家中聯繫上。

連長的話不多,把命令交代給值星班長後,隨即轉身離開教室。幾個班長交頭接耳的聊了幾句,隨即值星班長站上了講台:

「等回,第一排的弟兄先到樓下集合,讓你們到營站前打公共電話回家報平安。每人時間一分鐘,大家一定要記好,部隊的電話是……..」值星班長很用力的交待事情,不過我的心早就飛回家,想跟家人說,我一切都很好,很平安,請他們不要掛念。

一夥人在趙斯文班長的帶領下,來到前棟的一樓營站走廊,這裡一共有三部的公共電話機。大伙依序的排隊,還沒等到的人,要嘛跟著旁邊的人小聲的交換訊息,要不就是凝視著遠方發呆,想必來到成功嶺的第一晚,每個人心中,應該都有著不少的情緒吧。

排上了好一會,終於輪到我了,撥了號碼,在電話響了好幾聲後,總算跟家人連絡上了。要聊甚麼?其實也才第一天,忙進忙出的,好像也整理不出甚麼頭緒,快速的跟家人報個平安,並且交代了一下連隊的電話號碼,有急事可以透過這電話聯絡之類的,畢竟時間是很寶貴的,總不能一個人佔用太多時間吧。把話筒交給下一位弟兄後,剛準備離開電話亭,熟悉的哨聲又再度地響起,而那剛接過話筒,準備撥號回家的弟兄,則留下一整臉的錯愕。

「注意!全連到連集合場集合…..稍息之後開始動作!」值星班長在二樓發號施令,其聲音之大,連在一樓的我們,都聽得一清二楚。我看了看手錶,才八點三十分,要晚點名了嗎?

「凸體能囉…凸體能囉….」正當我還在摸不著頭緒,一旁的班頭嘴裡是不斷地喃喃自語著。 


部隊集合完畢,且各班報數確認人數無誤後,值星班長卸下身上的值星背帶,整齊的收折好,慢慢的放進運動褲的口袋中。 

「聽口令,中央伍對準我,成運動隊形….散開!」班頭猜得一點都沒錯。在班長的一聲令下,要求彼此拉開了間距。

是說大家也才剛到部隊,不僅對環境陌生,弟兄間也沒有任何的默契,光是要排這運動隊形,班長還是沒好氣的,要求大家一遍又來上一遍才滿意。

「今天是第一天,就做個輕鬆的,讓大家暖暖身就好!」值星班長帶著鬼異的笑容說著。

「伏地挺身姿勢預備!」聽著班長的口令,大家迅速的伏下身體,雙手撐在地上。

「一是下,二是上喔!跟不上的人,就倒大楣囉…」班長一邊說,一邊伏下身體,臉上不僅收起原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如鬼卒般的恐怖命令。

「一、二.一、二.」,起先的四十下,我大概都還跟的上,但過了四十下後,雙手漸漸開始發抖,硬出著力,臉上也憋的滿臉通紅、熱汗直流。我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右邊的小毛,這傢伙看來也不大行,不過,他小聲的告訴我說:

「下去的時後,把手掌埋在胸前」小毛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要我看著他的手掌。

這樣子的舉動,就可以讓身體靠在手掌上,讓手臂能少出點力量,有著短暫休息的機會。不過,即便如此,隨後又做了三十下,這已經超過平日的訓練量,不僅雙手痠麻,汗衫也隨之溼透。

「第三班,那個誰,給我出來!」站在一旁監督的賴瑞亭班長,朝我這邊吼了起來,剎那間,我以為我跟小毛的偷吃步伎倆被發現了,心裏是緊張的要死。

班長走到我的身旁,一手指著我身旁的揚偉,大聲的幹譙了起來:

「你是不是男人呀!你有沒有卵蛋呀!誰叫你給我膝蓋跪地呀,撐起來!」班長的手指頭,幾乎是貼著揚偉的鼻子上罵著。

我看著揚偉因為雙手無力而不斷的發抖著,而兩隻膝蓋則是跪地,身體則像是蚯蚓般伏在地上扭曲,再加上班長如此不堪入耳的辱罵,心裏真的替他有些難過。但這也沒辦法,在軍中誰也替不了誰。

接下來,整個連隊陸陸續續的有人被其他班長咒罵著、或著是到部隊前方抬著屁股撐著,後續也不曉得做了多久,我估計應該做了快二百下,兩手早已麻痺、疲憊不堪。正當我快不行時,救星出現,連長從一樓的走廊走了出來。

「值星班長,晚點名!」連長要求值星班長整理部隊,準備進行完點名,臉上帶了些許的不悅,我自己猜想,是不是第一晚班長操這麼多,已經耽誤了晚點名的時間了。

班長趕緊把部隊集合好,把部隊交給值星官孫排長。

「值星官,中尉孫志元報告….全連應到官士兵共XXXX人,實到XXXX人…..完畢!」聽著值星官向連長回報晚點名人數時,我不禁開始有點恍神。

大概是忙了一整天,再加上操練體能操到體力不支吧。一直等到連長點名到班頭時,聽到班頭大聲答「有」,我這才猛然的回過神來。還好及時清醒,要是這第一天點名就出包,那我看,以後的日子就真的會很難熬。

晚點名後,班長宣佈今天就寢前的注意事項,也開放第二排的弟兄撥打電話回家。部隊解散,我跟著第三班的弟兄往二樓寢室的方向前進,走在揚偉的身旁,嘴裡想說些話安慰他,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只能拍了拍他的肩頭,給他些許鼓勵。

「我沒關係,謝謝你!」本以為揚偉會一臉沮喪,但他吐出的話,卻有著滿滿的堅強,頓時讓人覺得佩服不已。


十點前,去了趟浴室把身上多餘個汗水稍些擦拭,原本溼透的汗衫已經稍乾,但兩隻臂膀的痠疼才覺得正要開始。一邊拖著疲憊的身體,心裡想著明天要有時間,得寫封信給家人,請他們趕緊寄個幾瓶「肌樂」給我,真怕要這麼操下去,光要舉手答「有」,可能都會有困難。

「寢室熄燈!」十點一到,值星班長下達了就寢的命令。

熄燈手將寢室的燈給關掉,此刻的我,卻是躺在床上不斷的思索著。昨晚的我,睡的還是家裏那溫暖充滿著彈性的彈簧床,而如今,卻是躺在新訓中心的椰子墊上,這離家數百里的五味雜成,一時很真讓人難以接受。回想著今天的點滴,多麼希望一覺醒來,會發現這只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聽著一旁揚偉傳來的鼾聲,想必他今天一定累慘了,才會一躺上床就睡死了。算了!還是認清現實,趕緊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去面對!

 

編註: 

軍中規定,部隊晚上十點一定要準時就寢,有什麼事一律都得要在十一點後才能下床。

衛哨勤務,可分為單時哨及雙時哨,如一點到三點,簡稱「一三」單時哨,或是兩點到四點,簡稱為「二四」雙哨。不過在新訓時,都只站整時哨。

一個在1996年參與過海峽飛彈恐嚇軍演的老兵,一字字的寫下軍旅生活中的汗與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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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參加過暑期大專集訓的人,一定都對成功嶺的餐廳並不陌生,一層樓高的建築物,上頭的屋簷是鐵皮搭建而成,四面牆壁則是水泥刷白,前後兩邊各開了四扇門,好方便不同連隊能同時進餐廳用餐。聽著班長的口令,四個班排成一路縱隊,依序地走進餐廳。
陸軍兩噸半的卡車一次可以載上不少的新兵,不管你的出發地來自何方,在班長的號令下,每個人都得依序的踏著踏板爬上車。  「成功嶺」這名字,相信對許多18歲曾在暑期上過「大專集訓」的男生來說是一點也不陌生,雖然只有短短的的五週,但過程依舊有許多讓人血淚交織的故事。
擠上了車廂,一路的往車廂裏走,找到了一個可以靠窗的地方站著,而老爸也在月台上努力搜尋著我的身影,看是否一切安頓妥當;隔著車廂的玻璃,我聽不大清楚外面的聲音,但我卻可以看到爸爸那深隧的眼神裏,竟泛著一絲絲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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