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二樓有個小陽台,種了一些花花草草,有石榴,有紅番茄,還有一些常見的或是不常見的花卉,五顏六色的花開落四季。
兩兄弟的父親休假時的喜好就是拈花惹草,最近因為庫卡的到來,特別種了一盆貓薄荷。
起初他捧著盆栽給庫卡細心介紹的時候,牠還不甚領情,現在三不五時沒在屋裡看見牠,就是在陽台慵懶地曬太陽,嚐一口那特別的薄荷香。
這天周末,林父剛踏進陽台,就看見一個黑團子在地上忘情的打滾翻肚,末了卻是一頓,只見牠迅速的爬起身,踩著優雅的貓步離開了陽台。
庫卡不親人,大兒子有說,牠和弟弟林一肖特別像。
林父拿起了擱在一邊的花瓶,細心地給花草澆水,再剔除那些有害的蟲子,動作輕柔的像在對待甚麼稀世珍貴的寶物——他的寶物不只這些,還有那兩位寶貝孩子,以及那位美麗賢淑的妻子,和這整個家,都是此生至寶。
當然,還有那隻小黑貓。
「怎麼樣,愛上這家人了嗎?」年輕女人的聲音飄了過來,黑貓撇頭看她,那臉上掛著淺笑,眉眼彎彎,心情似乎極好。
「怎麼可能。」黑貓說著,便趴臥了下來,那小尾巴卻是幅度極大的晃了兩下。
女人輕輕地笑了。
人類進化時捨去的那條尾巴,同時也退化其中一種表達情緒的方式,又因為思慮太多,愛也不怎麼會說了。
女人轉頭看著站在陽台忙碌的身影,唇角微微地揚起,眸中卻是淺藏一抹哀傷,並不明顯。
時鐘滴答的走著,不快不慢,從亙古到如今,就像那高掛天邊的金烏玉兔,從未變過。
只有這滄海,成了桑田。
黑貓看那灰白的側臉帶著憂傷,卻是不曉得是因為甚麼,似是鬼使神差,牠開口問道:「白藜,妳待在這個家裡是為了甚麼?」
白藜是女人的名字,好幾天的相處之後,黑貓才終於肯開口問她的名諱。
牠知道白藜不是人,在這個家裡除了牠之外沒人看的見她——至於他們口中曾提起的林一肖,似乎是看的見她的。
白藜就像一團行走的煙霧,出沒無聲無息,有時候沒了蹤影,又不知何時突然冒出來。
雖然不清楚白藜的正體和目的,有一點黑貓卻是清楚的確信著——她不會傷害這家裡的任何人。
聽見這問題,白藜先是一笑,想來林一肖五六歲的時候,也問過她這個問題。
當時候那張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精彩絕倫,像白紙一樣慘白,一雙眼瞪得大大的,半天說不出話,現在想來還是覺得很好笑。
「我在等他。」白藜抬起手,衣袂隨著動作擺動,纖纖玉指直指著站在陽台上的人。
「我在等他壽終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