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dal, mapasifana’en to ako to radiw no mita, harakaten mafana’, ano mapatay to kami, cimacima mipasifana’ kiso?”(馬樂,我們的歌都已經教會你了,你要趕快學會,如果我們真的離去了,誰能教你呢?)
膽曼部落耆老 Sao, Sai, Arik, Hanako, Kanipi’, Cangrah, Lekal(2017)
想用音樂開啟我用文字在方格子慢慢記錄人生旅途的方式,所以這篇的開始對我來說很有意義,也可作為認識我如何開啟音樂之路的起始......
我是一位阿美族的青年,外號馬樂,族名Madal,來自臺東膽曼 Ta'eman 部落,從自己進入部落的男子年齡組織後,就意識到我看文化的角度有些不同,在階級裡也懵懵懂懂地開啟了文化學習之旅。
大學時,因為參與了東華原民院舞團、阿美族學生會,所學的知識都與原住民族事務有關,很有幸有機會學習一套回部落能運用在學習文化、田野調查文化的方法,也意外促成了自己對阿美族樂舞深耕學習的行動,甚至截至目前為止,紀錄了自己的部落非常多的歌謠,並彙整成可交流、分享與學習的教材。
在過去15年的時間裡,從踏入學習、蒐集、典藏自己部落的生活歌謠始,耆老凋零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我們田野調查的速度,正當我們還在為了自己的族群認同努力躊躇不前時,耆老也正在淡忘過去美麗與哀愁的文化。不只是文化,還包含族語的學習,我不願看到屬於自己血液裡應該具備的內涵,就隨著耆老們的離開,也從此無法回流於自身。因此,在撰寫碩士論文時,以《我的原住民身分─Madad faol的認同與行動敘說》的論文,紀錄了與耆老們學習文化、建構自我認同的歷程,同時,也將自己紀錄的古調音樂及族語創作音樂的紀錄,一併寫入其中。為了研究更多古調作為創作的可能,隔年便寫下一篇期刊論文《生活樂舞的返本與開新─當代膽曼部落阿美族Miinkay樂舞發展之探討》,將自己部落的古調紀錄,盡可能的完整記錄下來,但礙於文化無邊無際,仍有很多的不足來減緩流失,因此,更需要以不同的面向,讓更多人在意我們的文化。
剛開始真正玩音樂,是與音樂夥伴達努哥,在工作場合中,以音樂會友,組了達樂樂樂團,在臺東鐵花村開啟了週三晚上的唱作俱佳報名演出。我們透過這種毛遂自薦自己的音樂的機會,每週準備3首歌曲,就開啟了我的族語音樂創作之路。來來回回組團快2年,累積了不少族語音樂創作。
樂團結束之後,有別於普遍的音樂人創作音樂的途徑,我開始接觸部落青年、國小至大學的學生、一起投入文化學習的各種夥伴們,慢慢展開不一樣的音樂創作之路。
我如何進行持續以古調為基底的音樂創作呢?
我將累積了不少過去在舞台上呈現傳統樂舞或展演部落古調的經驗,以及蒐集過去來回合作的音樂人在進行音樂創作的方法,我發現從學習古調裡的純粹,能依古調為基底,從旋律、填詞、編曲、聽覺習慣或故事,找到創作生成的方式,轉化成仿古調音樂創作,而這些從土裡長出來的仿古調音樂作品,能讓人明顯感覺到文化的意義,並傳唱我最真實的心境。每一種族群對於音樂的呈現和唱法,會有其族群的聲音印象,包含發音、唱腔、詮釋、共鳴位置及弦律組成等,都能凸顯族群印象。
我在這近四年間,有將與學生合作進行古調學習與仿古調音樂創作的過程,紀錄於幾篇研討會論文,例如2022年寫下的《原住民族族語音樂的文化展現與傳續─以阿美族生活歌謠及複音歌謠的創作為例》,以及2024年寫下的《阿美族生活歌謠的延續創作與文化印象─以「PBL專題式學習」用於國小教學場域探究族群的音樂知識》,因為自己也具備國小教師的身分,因此,這兩篇小論文都是以在國小教學場域裡,如何與學生學習部落的音樂養分,透過不同的音樂形式,轉換成現代音樂,暨能具備傳統音樂知識,亦能與現代音樂接軌,不忘傳統。
我以在自己部落聽到的耆老們教導的聲音,來編織進行我努力貼近土地的音樂創作,甚至是向大海傾訴的聲音,或是擁抱山林遼闊的聲音,都包含在我的音樂創作概念裡。在過去接觸音樂到現在的時間,許多時候並未將作品流動於現代的音樂市場,僅是公開演出、與學生共作學習的音樂成果,多一點是創作的積累。直至今日,我想藉由不同的平台,透過「文字」或「音樂」的形式,將自己對於文化的情感與故事,分享給正在努力找自己與文化接觸的青年們或族人們,能在我的音樂作品中,達到正向鼓勵或撫慰內心創傷的效果,用族語音樂療癒心靈,有更多的動力追尋我們的文化,傳承下去…
由於我在學習文化的成長歷程中,經常面臨耆老凋零或文化知識流失嚴重的情形,在與部落青年、學生或有志一同的夥伴、團體一起復振文化時,經常面對復振、紀錄、學習與維繫文化的困境,從踏入部落男子年齡組織開始,學習族語、歌謠、文化,踏入大學、碩士領域,深究自己部落的文化脈絡進行復振,接續將族語學習的行動融入到族語音樂裡進行古調保存與音樂創作,一路以來都是跌跌撞撞的過程。
在2023年,我申請臺東縣原住民族文化創意產業聚落的「TTICC駐村藝術家」計畫,以《阿美族生活歌謠吟唱詞採錄與音樂創作展演計畫》,將向部落耆老們學習的限制性較不大又具備流動性的生活歌謠,以不同音樂形式的方式,進行仿古調音樂創作。這期間參與了非常多有關音樂培訓與創作的課程或工作坊,包含巴奈庫穗、昊恩、阿爆等歌手,以及踹音樂音樂團隊不同形式的課程,也感謝遇到這麼多的音樂人,給予我非常多的音樂養分。
在成為以「聲音」進行仿古調創作的藝術家之後,對於在當代進行族語音樂創作的我,有更多的深層理解。以我的部分來看,可能更多都是來自於殖民的創傷、文化的流失,或現代人如何看待文化的態度,進行許多族語音樂創作的催生,因為處在的情境氛圍似乎沉重的情緒比較多,所以生成的音樂作品,大部分環繞在「療癒」自我的書寫方式進行創作,但我非常的努力,在寫快樂的歌了,好像也有一些突破,就是參與不同形式的音樂創作課程或認識不同音樂人和其作品,會受許多影響與調整。
近期我開始籌備我的音樂專輯,特別感謝無虞音樂工作室的負責人蒙哥,在2023年到膽曼部落找我收歌,收錄於「唱VUVU的歌4」專輯中的其中一首,就是我在超過15年之久,像文章開頭有記錄到的幾位耆老們學習的眾多歌謠中的其中3首,我將這3首歌,用前後呼應的三種狀態,組成組曲,也與我這篇書寫音樂創作的內容有關,和近年來進行有趣的研究也有密切相關,而我挑選的這3首歌謠,其實真正教導我的耆老都已離異了,但當時田調的耆老,僅剩少數人還能陪我們走一段時間,我非常的惋惜,有些東西留不下來,就只能順應時勢了。而這上述我創作的組曲歌謠,歌詞可參考如下,若要聽歌曲可點下方照片的文字,應該會帶出音樂連結唷!在數位平台如KKbox、Spotify、Apple music......等,皆可線上收聽唷!
Litengay a radiw 長者的歌
《詞曲:馬樂Madal、生活歌謠採集:膽曼部落》
主歌
Sowal sa ca ya malitengay 耆老們說
Aka tawalen ko litengay a radiw 不要忘記老人家的歌
Mafana' ho kiso romadiw koni radiw? 這首歌您還記得怎麼唱嗎?
生活歌謠一
Hoy ye yan i ya hoy yan na i yo in hoy yan
Ho i yan na i ya o i yo in hoy yan
生活歌謠二
Hoy yan na i yo in hoy yay yo in hoy yan- hay yan hay yo in hoy yan
生活歌謠三
hoy yan i ya o ho ay yan i ya o ho o~ i ya hay yan ho a i ya o hay yan o~ i ya hoy yan
仿古調創作(吟唱詞)
Hoy yan hay yan hoy yan hay yan hoy yan*2
Hay yan a ha o ha o ha o hoy yan hay yan hay yan
很慶幸每當在走文化的路面臨困境時,就覺得好像已經沒有方法或機會能找回遺失的文化了,就會意外有一個契機、天外飛來一筆的幫助,讓我在文化的傳承裡,無論是以集體的方式身體力行,或是以個人的形式學習文化、內化文化知識,這都讓我成為Malemeday被眷顧的人,這個過程確實只有艱辛,但回首過往都是滿滿的感激,最重要的,我特別的享受讓失而復得的耆老智慧,找到有跡可循的延續方式。
書寫自此,在過去到現在我學習文化的經驗裡,在進行族語音樂創作的歷程裡,我已習慣特別用汲取部落的生活歌謠,進行古調收錄、仿古調創作、聲音藝術創作、族語流行音樂創作等。在自己的音樂創作中,部分歌曲會以生命經驗進行跨領域音樂的融入等方向,並特別將過去合作過的學生、部落青年、文化夥伴,蒐集不同的生命經驗碰撞,進行不同形式的音樂創作,未來我會持續音樂創作,至於這些音樂會長出甚麼樣不一樣的樂章,我也非常期待,期許自已能更進步,為大家帶來祝福的音樂,和更多的文字分享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