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記：職場人名代號太多只好進位成兩位數

不想成為聊天素材的唯一辦法就是消失在對話裡

　　生產線的課長KA剛好來辦公室，順道來認我的臉。一陣制式化的自報姓名請多指教之後，KA問我KK人是否還溫柔。KK是交接工作給我的前輩，人大概四五十歲，對話間感覺性格頗為灑脫，行雲流水。不太會計較困囿於職場鳥事，卻又剛剛好程度地牽掛別人。他似乎分得很開，鳥事歸鳥事，關心別人歸關心別人。

　　儘管敬佩他嫻熟地擺渡人間，但還是充滿反抗心地想質問KA：什麼叫溫柔？很有耐心就算是了嗎？這種渡世技巧也算是嗎？這個問法聽起來像是扁平對方的優秀特質為一種針對性的施捨。

　　我隨口回答：「助益良多。」極為厭煩這種跟我無關的送往迎來（即此對話內容與我無關，而是事後KA與KK或其他熟知KK的人用的聊天素材；）曾經以為會一直討厭下去，但竟久而久之也麻痺了，去到哪裡都會有這樣的對話。

　　我也是成熟的大人了。

我對主流價值觀沒有偏見，真的，只要信奉的人有所洞見

　　課長SY問我關於歡迎會的事。我的腦海裡飄過『該來的還是躲不過，』不禁斟酌用詞回答：「疫情期間時⋯⋯」

　　SY：「嗯嗯。」

　　我：「都沒有聚會。當時的我非常開心。」

　　SY聽到這裡似乎對超乎預料的回答不知如何反應只好笑了。

　　我擔心他沒有明白我的意思，這可不是在說笑：「聚餐，或是員工旅遊；有的人可以在那樣的場合中放鬆或是敦親睦鄰，那很好⋯⋯但也有不是那樣的人，而我就是。」

　　SY突然若有所思。

　　SY大概三四十歲，性格纖細而單純坦然。我覺得這不是很好的組合，但對當事人的人生來說大概是上籤。具體說明的話，就是因為纖細所以感知範圍較深；但因為見解或行為中沒有個人洞見與信仰，所以顯得單純（簡稱被毫無自我意見地主流價值觀餵養長大，時間到了就該結婚一派——這跟人生隨波逐流不知不覺就結婚了一派並不一樣，很容易混淆需要提前說明。）幸運的是，因為單純所以坦然，人生比較不會浪費時間糾結在煩惱的深淵（aka我為什麼要順應/我為什麼會信奉主流價值觀）裡。

　　我說不是很好的組合，是因為閱讀這樣的纖細，我會被逼迫考量主流價值觀（而非當事人的價值觀，）這真的不是很愉快的過程。意思是，但凡他有任何對我的關心、對我的顧慮、為我著想，都是出自沒有自我思考的主流價值觀；這對我來說很痛苦，但又得社交上謝謝這份心意：謝謝你，有心了，但先不用。

　　看著SY默默反省的樣子，感覺需要找個梯子快點結束對話。「面試時你不是說想補兩個人嗎？比如說如果是那樣的歡迎會就很好很棒，但如果是『我的』歡迎會那就不了。」

　　SY連忙補上被我腰斬還沒來得及說的話：「嗯嗯，本來想說你現在住太遠不方便聚餐，想問你是否等你搬家安定下來之後再說。」

　　發現話題竟然還活著，我趕忙補刀：「嗯嗯，不用辦也沒關係。」

　　⋯⋯寫到這裡突然覺得好像應該反省一下，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好想變成一縷空氣躺在他們交握的手心裡（拍攝：我）

資方恩准你加班（充滿惡意的換句話說）

　　不久，SY找我面談，似乎因為先前愛裝熟的地獄系人事來詢問狀況時，我回答了『大概』還可以。我可以補充一下當時的狀況：地獄系人事像沒事一樣晃到我們座位附近，然後問我如何工作還習慣嗎？我不曉得是哪裡來的地方風俗習慣，竟然可以一位人事詢問員工狀況的時候，是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辦公桌邊進行。你有膽子這樣問，我就應該要回應這份誠意，照實回答——當然這只是在說大話，如果照實回答，我應該會說「非常糟糕」吧。

　　當下SY跟地獄人事（還有還坐在旁邊的KK）當然對我口裡說的「大概」感覺很不好（只是以我的視角來說，希望他們認真學習什麼叫做「防止早期離職」而不是對我的感想過度反應。）所以才有的面談。而面談時，SY無緣無故提了一個很奇怪的話題，大致上內容是「你可以加班。」因為太詭異跟我的價值觀差了十萬八千里路雲和月，我一時之間腦袋當機，十分直白地流露出『為什麼我需要資方施捨我上更多的班？？？？？』的表情。

　　這實在很難參透背後的意涵。只能按照以往的經驗解讀：

　　可能性一，其實他們非常忙，需要我加班。

　　但我剛到職不久，沒有交辦/交接的事，我也無法無中生有；這好像不是我的問題，也非我的可控項目。

　　可能性二，雖然我沒有加班，但其他人加班到爆炸，可能有人有怨言，需要平衡其他人的心理，請協助支援收銀。

　　但這好像⋯⋯不關我的事。當然如果他們需要，陪罰站也是可行的。這裡說的是「我能不能」，跟我的感受沒有關係。

　　這個「施捨加班」跟這次約談的主旨大相徑庭互相矛盾；反正我很難了解日本人的明白，所以只有點頭問其他人的加班時數，設法從環境資訊了解一下狀況。

　　SY想得很多感受很深，卻沒有言語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SY的「想得多感受很深」是JIS規格，屬於日本讀空氣的產物。意思是，其它文化裡的想得多感受很深是從「觀察」與「互動」的綿延不絕螺旋結構中誕生（不管是對人還是對環境；）而日本文化裡的則是從個體內在探究「我（單方面）認為你是這麼想的」誕生。

　　更簡單說明：日本文化裡面的讀空氣，本質是自以為是；但由於他們民族性質上同質性非常高，所以大部分來說關起門來問自己的答案就足夠想像他人，並作為所有「體諒」的思考基礎。

　　我直白的表情可能讓SY感覺到我的不以為然，他又補充說：當然健康為重。

　　⋯⋯好像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因為要搬家花錢，曾經向KK解釋現況。看來他們互通有無，然後SY給我的方案是你可以加班賺加班費。

　　這真的很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