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無用之用

《莊子． 山木篇》說：「直木先伐，甘井先竭。」長得筆直的樹木總是最先被砍伐，因為不需耗費太多後天的加工就可做為房子的頂樑柱，甘甜的井水總是先被汲取用盡，因為好喝，當然很快枯竭。其結論是「無用之用，是為大用。」

看起來好像是非常消極的想法，但從宏觀的歷史脈絡中，你會驚覺，司馬遷筆下的歷史人物，即使再偉大，篇幅通常也不過數頁。我們常說，立德、立言、立功為三不朽，但世上哪裡有那麼多永垂不朽。我們得承認，在浩瀚無垠的時空中，如此渺小的我們最重要的事莫過於過好自己的日子。

有一位漁夫在人間仙境的島上釣魚，一位富翁剛好來度假，發現漁夫釣魚技術高超，問他願不願意隨他回城市訓練人才、賺大錢。漁夫好奇的問：「賺了大錢後呢？」富翁說：「你到城市賺了大錢就可以不用為錢發愁，到一個好山好水之處隱退，每天過上你想要的生活。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釣魚，多愜意啊？」漁夫瞅了富翁一眼繼續釣魚。

我們的日子也好似如此，就像富翁一樣，好像一直在追趕什麼，怕錯過這世界的認可、怕沒有那些功名利祿的勳章就沒有人知道我是誰。

可能當我被強迫要停下來時，我突然發現，無用也很好，沒有用的日子可以隨心所欲，沒有業績、沒有評比。人生最難的就是面對自己，我想過一種恬淡的生活放在今時今日，是很難被認可的事。周遭的同齡人都還在拼搏，時間久了可能就很難對上話了。

「無用之用，是為大用」的原則並非要我們消極過生活，對我而言就是別強出頭，最顯眼的通常最被注目，最沒用的倒是可以安然過上一生。有時在夜深人靜時想到過去那個處處競出風頭的自己，有點遺憾年輕時多麼不懂「無用」的可貴，反而是病了之後，恍然如隔世，不明白從前那個一心想著耀眼奪目的我，到底要爭的是些什麼？我已經忘了，因為那些其實都沒那麼重要。

或許我們該學學徐霞客那樣，好好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當然也能像漁夫一樣，早早就知道自己想要怎麼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