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兩個半月的時間,有八個人從社會上消失了,我們在另一個地方看到了各種罪行和可怕的事件......。《The 8 Show》
《The 8 Show》改編取材自網路漫畫《金錢遊戲》和《爭奪遊戲》,剛於 Netflix 播出便獲得了廣大迴響,劇中揭露了八位在現實生活中失利的男女,被一輛神秘豪車接送至與世隔絕秘密公寓,而衍生的一系列故事。
相信看過 《The 8 Show》的朋友應該都知道這部劇裡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字「階級」,先不論這些角色原本是什麼來歷,來到遊戲會場的首要任務,便是抽取數字 1-8 的卡牌,這時參賽者尚未明白,他們選取卡牌的那一刻,等同於獲取一個全新的身分及人生。
卡牌的數字對應著參賽者居住的房間樓層,男主角裴真秀(柳俊烈飾)所在的三樓每待一分鐘可以獲得三萬韓元,此時觀影的我們尚不知其他樓層是否有人居住,或是這個會場的結構及背後真相到底是什麼,只知道裴真秀在現實世界遭朋友欺騙背了九億多元的債務,他必須設法在這個空間裡待到賺取足夠還清債務的錢。直到隔日八位玩家在大廳相聚時才揭露了一到八樓之間存在的階層序列:一樓每一分鐘賺取一萬、二樓兩萬、三樓三萬、四樓五萬,依照費波那契數列推算到八樓的三十四萬元。才明白遊戲規則裡暗藏的玄機。
當各樓層住戶的收入被公開時,即使低樓層的玩家多少感慨自己運不如人,但真正讓眾人譁然的是會場中資源分配的模式,十二個便當和礦泉水會透過單向輸送的方式從八樓一路運送到一樓,也就是說越高樓層的玩家可以獲得更多的資源,越低樓層的則只能挑選高樓層玩家剩下的,甚至無法順利獲取食物。
理解基本遊戲規則後,所有玩家首先表示對一樓的同情。此時,參賽者們尚沈溺在待在這裡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能賺取獎金的喜悅之中,還保有一定程度的互相尊重及同理心。直到察覺到大廳顯示面板上的時間正不斷流逝,才讓眾人驚覺他們必須努力做點什麼,好讓這場遊戲可以繼續延續下去。
找尋延長時間的方法時,八樓(千玗嬉飾)提出了自己的觀察,她發現大家爬樓梯上樓時,大廳的時間會開始往上增加,幾經驗證後,眾人也發現確如八樓所說,通過爬樓梯的方式可以賺取更多時間,並開始衍伸出通過爬樓梯賺取時間的工作模式。可在這樣的勞動結構下,一樓跛腳的劣勢很快便顯露無遺,因為腿傷導致他無法像其他人一樣透過頻繁的勞動賺取時間,即使有仗義直言的二樓和三樓願意挺身而出替一樓分攤他需要完成的工作量,一樓的殘疾還是讓他成為其他樓層攻擊的對象,甚至認為他沒有資格去平分多出來的便當。
在這麼多的樓層裡,偏偏是身體有殘疾的一樓選中了最底層的房間,因為身體狀況而無法在勞動市場提供勞力的一樓,也成為了這個小型社會裡的弱勢及邊緣人,儘管為了獲得他人認同不斷努力嘗試想要往上爬,腿部的傷也讓一樓不得不做出其他選擇,提議擔任糞便處理員的一樓,試圖想用自己的力量為其他樓層提供貢獻,好讓自己不那麼格格不入,窄小的空間裡很快堆滿了臭氣沖天的糞便袋,雖然嚴重壓縮到一樓的生存空間,卻是他苦思到唯一可以在玩家間換取立足之地的方式。
在八位玩家間,一樓絕對是最吸引我注意的一個。我不斷反思著,到底為什麼是一樓?雖說運氣不佳,但哪怕今天是一個身體健全的人入住一樓,他可以在一開始的勞動就嶄露頭角擁有話語權,甚至大膽表達不公,故事可能都不會發展成今天這般。
如前述討論,瘸了一隻腿的一樓在大家透過勞動賺取時間(共有財)的時候因缺乏貢獻,遭到其他玩家的排擠和傷害,但當眾人發現時間增加的主因並非是透過爬樓梯,而是監視器背後匿名的觀看者所提供的打賞時,玩家之間的勞動模式便因此產生了改變,幾人商議下決定透過才藝表演的方式,讓這些匿名的打賞者支付更多的時間。
《The 8 Show》裡的玩家,除了三樓已知是在便利超商店打工的店員以外,其他幾個角色的身世都是在故事推進的過程間逐一揭露,而一樓的真實身分也在才藝表演時於眾人面前展現,原來不善言詞、低調自卑的一樓是馬戲團裡的小丑,透過精彩的表演獲得高額打賞的一樓,也讓他在玩家間第一次擁有了話語權,表達了不想再協助處理眾人排泄物的一樓,也為這個小型社會帶來了一場「看似」民主的改革——投票選舉出接下來處理糞便袋的保管者。
投票的結果由行事暴戾的八樓當選,面對這個結果八樓只是瘋癲的笑著,在眾人的怒罵聲中走進了她位於最高樓層的豪華宅邸。接下來的幾天,其他樓層的玩家才驚覺自己早已在玩家間建立的規則下,遺忘了這場遊戲最根本的階級法則——八樓擁有分配資源的最高權力,也就是說,只要八樓把所有便當、水資源扣留在自己房間,其他樓層的玩家便無法獲得任何補給,而投票後的幾天,八樓也透過這樣的權力,讓所有玩家明白了,她不只是在場最有錢的,同時也是擁有最高權力玩家的事實。
經歷了這場投票,高樓層的玩家開始意識到自己和低樓層玩家之間的階級差異,於是便開始一分為二,所有玩家四四對分為兩個陣營,這裡先不論在陣營間因為各種因素遊走的玩家,在六樓和八樓的主導下,一樓和二、三樓一樣淪落為被暴力打壓的對象,必須透過一系列殘忍的遊戲來滿足高樓層玩家並獲取資源。
觀影的過程中,一樓不斷讓我聯想到電影《小丑》裡的亞瑟,起初亞瑟也只不過是想要當個和所有「正常人」一樣工作、賺錢養家,無奈在整個大環境下,亞瑟的抱負難以伸張,加上本身患有精神疾病會難以自控的大笑,而讓他成為街頭混混欺負的對象,不論是職業、壓抑的情緒以及因為身體殘缺帶來的影響,一樓和亞瑟之間的連結讓人無法忽視,他們都對這個社會釋出過善意,但是始終沒有獲得認可,也很少有人願意同理。
隨著劇情推進,底層玩家策劃了一場革命,將高樓層玩家綑綁並佔據了他們衣食無缺的房間,在這段時間裡,一樓不只表達了一次自己只要賺夠十億,就願意和大家一起結束遊戲重返社會的心願,可經歷過長時間的殘忍廝殺,其他玩家紛紛表達了想要儘早結束遊戲,無奈之下,一樓也只好表示同意。
只是本以為終於要結束的時間,卻總會在玩家打包好行李準備離開時莫明增加,起初大家都不明白其中原因,直到發現四樓在睡夢中被拔除了牙齒,以及六樓被殘忍剝去的腳指甲,才意識到有人並不想讓遊戲結束,暗自搞鬼的事實。
這裡讓我又一次聯想到小丑亞瑟在電影中槍殺了霸凌自己的混混的畫面,對四樓、六樓施加報復的一樓除了不想結束遊戲以外,更是在宣洩著自己長久以來遭受的忽視與踐踏,罪行被揭露後不久,眾人也終於得知一樓想要賺取十億的原因——更換房間。身為第一位抵達遊戲會場的一樓,在遊戲第一天,看到顯示表上每分鐘往上增加的一萬元,便拿起電話獲得了可以用十億元換取更換房間機會的資訊,那天以後,一樓便開始默默策劃著,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不用多富裕,他也想過上一天和普通人一樣不用被錢追著跑的日子。
無奈的是,十億元並不能讓一樓去到想去的樓層,只是獲得了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頭寫著想要更換到各樓層的詳細金額,而這些高昂的換房費是一樓完全無法想像的,希望落空的一樓不僅花光了這段時間辛苦存下的所有財產,更讓他徹底釋放內心的小丑做出極端選擇,他為自己安排了一場史無前例的表演,將所有玩家捆綁在觀眾席,癲狂的在搖晃的繩索上彈跳,回想起自己過去為了照顧生病女兒做出的選擇以及被所有人瞧不起的人生,一樓無視在場眾人的呼喚在單薄的繩索上越跳越高,最終,將固定在最頂端的吊燈拍打在地燃起大火,失去平衡的一樓也因此葬身火海。
離開遊戲後,玩家們紛紛回到本來的生活,只是經歷了這場怪異詭譎的遊戲,讓他們更加難以適應社會甚至產生了嚴重的後遺症,拿著高昂卻虛無的獎金,三樓在人聲鼎沸的鬧區買了一塊廣告版位,刊登了一則訃聞,標題寫道:「敬請參加一樓的喪禮!」對著熙攘的人群展示。
這裡的一樓似乎可以帶入任何一個人名,也許在這場遊戲中的八個樓層就是這個大型社會的縮影,而最容易遭受到忽視的邊緣人群,不管是小丑亞瑟還是一樓,哪怕只要遇上一個願意正視這個問題的人、對的體制、組織,可以解決他們問題的法律、教育,這個世界上掙扎的一樓是否就不會再飽受失望,最終淪為做出極端選擇的小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