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不覺,我在獄中已渡過了十天,距離我轉至成人監獄,不再需要磨鞋、步操和把被摺得像電視機一般的正方形,尚餘48天。經過極其簡短的新人訓練後,我實在憂慮自己難以應付隔天便有的步操,而在摺被方面,我大概摺得出個形,但在懲教職員的標準仍未合格,多得囚友幫忙,才能避過一劫。但我還是很擔心下星期會被罵得狗血淋頭,甚至有進一步的罰則……無論如何,後天落山後,我便要全面投入集體生活,但對於會被編至哪個「書房」,就仍是不清楚。
青少年監倉共分了四個班房,簡稱一、二、三和四書,一書是中五程度,二書是高中預備班,三書是中二程度,而四書則是中一程度。按半天學習半天工作的原則,往後我有半天大概就要坐在班房學習,本來好像有意把我編至三書,但我相信最後也會被編至一書吧,否則要我天天聽著中二的課程,也是難以想像的事。
在這段時間裡,想念家人、愛人和朋友是必然的事。今天伍展邦律師來探訪我,我也特意多問眾志的狀況,也記掛著仍在外面打仗的每一位,很掛念與你們開會商議行動,還有爭辯的日子。還有在新聞看到海怡半島海旁連磚頭也被吹起的情況,想我記掛著南區的居民,特別是田灣的街坊。
只可惜身處獄中的我,未能繼續推動社區運動,也未能在未來五年參與選舉,但當然這個絕不會讓我們息心。跟伍展邦律師談起眾志未來的官司,得悉面對中聯辦反釋法一案的眾志常委,也要面對公眾妨擾罪的審訊,說不定年尾會有四位常委身處獄中,也是我在監房吃飯時常思考的問題,亦容我藉明天的週日公開信裡整理我的思緒,希望勉勵大家繼續前行。
在監房裡聽著職員與囚友的吵雜聲音,在囚室裡聽到職員呼呼喝喝實在不好受。當律師跟我握手的時候,居然有種陌生的感覺,大概是在講求絕對服從的監房裡(連私人物品在路上停下也不能擺在櫃裡,只能擺在地下),很久沒有嘗過那種與人平起平坐的感覺,那種握手的違和感也來得諷刺。而在這種環境下,思考節奏也會被影響,當邵家臻和伍展邦問我對石永泰的求仁得仁論有何回應,我也只能對這種涼薄的言論無言以對。目睹有識之士或社會賢達「對有權力的人如此仁慈,對無權力的人如何殘忍」,才是讓我們一眾政治犯感到失望。
在監獄裡最通行的是東方日報,電視播著的是TVB新聞,平時甚少看電視新聞的我,也終於領教到單方面引述政府言論的官媒新聞報導(如報導我的案件從來不引用眾志回應)實在讓人歎為觀止。題外話,囚友確實友善,公家明報在每天已會自動送到我手上,大概我是少數甚至唯一會在監倉裡看明報的人(笑)。
耳濡目染也好,紀律部隊也好,今天已被一名好奇且自稱政治中立的懲教主任,前來詢問我的想法。在聲稱自己並非「黃雨傘」或「藍絲帶」後,他問我坐監是否後悔,接著在我解釋原訟庭與上訴庭的裁決落差如何大,從80小時社會服務令後為8個月監禁,指出所謂「法治」框架下,法官存有政治考慮而判案量刑差天共地實不可取……結果,卻換來這位「政治中立」的懲教主任強調「咁法官覺得你搞完個行動,之後引發咁大規模嘅佔領」,接著對這個取向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認同態度。
穿著囚衣,還是沒心情像在街上跟早已預設立場的人爭辯,結果就不了了之。在獄中跟內心的孤寂對抗是最辛苦的,還好今天下午有女朋友探望,親人在患難裡還是會有讓人振作起來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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