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阿強坐在餐桌前，看到自己的媽媽沒啥精神，筷子也幾乎沒動，他直接問：「怎麼啦，妳是不是要減肥？」算是很單純的關心，就算有那麼點嘲弄的意思，也不至於太過分。 然而，他的媽媽馬上變臉，直接賞他一巴掌。 臉上多一塊紅印的阿強，馬上就忘記痛。沒過多久，他再次開口：「如果不是減肥，那就是更年期到囉？」 不意外的，他又被賞巴掌，這一回還更用力。 又有一回，阿強不得不認真面對自己成績不佳的事實。 談到唸書，他明顯不如自己的兩個姊姊。家裡也沒錢給他去補習。可他不僅看得很開，還說：「一想到用功讀書就會變成和妳們一樣，我就覺得自己成績太差也無所謂了。」 於是，他又被賞巴掌了，這次是來自兩個姊姊；雙份掌印不說，整個人還後仰，看起來簡直比家裡養的狗還狼狽。雖說有很大的一部分也是他自找的。 名為阿強的男主角，臉總是紅腫，眼中可能還泛著淚光。 這就是《小小男子漢》（ツヨシしっかりしなさい），很難想像，在那個樂觀的八零年代，會有人集中描寫一個家庭中陰盛陽衰的情形，並將暴力衝突頻繁與喜劇情節融合，而這居然還是一部長篇動畫。 雖有資料指出，這部作品的出現，剛好填補《櫻桃小丸子》兩季之間的空檔，但能連續播出一百多集，曾還被改編成電玩與真人電視劇，連原作漫畫的連載時間也長達三十多年，人氣顯然不是那麼簡單。 平衡點 以當時或現在的眼光看來，一個青春期的男性動不動就被賞巴掌，是有點過份。可在劇中，這類直接施暴的場面我們幾乎是每一回都能見到，甚至連用於廣告和正片之間的過場，都用看似簡陋的翻頁動畫，呈現出塗鴉版本的阿強給恐龍化的大姐啃食後又吐出來的模樣──這段最多只是好笑，無法讓人有太多其他方面的遐想。 由此可見，臉上有一到兩個紅通通的掌印，早被視為是一大賣點。之所以很難將《小小男子漢》和其他同樣有激烈吐槽畫面的日常風作品聯想在一起，主要是因為阿強平常算是挺乖的；雖然鬼點子多，又不好好唸書，卻表現得像個模範家庭主夫，有時幾乎讓觀眾忘記他只是個學生，還沒交女朋友。 因此，阿強和那些習慣偷懶，乃至於任性妄為的主角之間仍存在著極大的差異。 在劇中，我們常看到，他根本是負責所有的家事；洗碗到洗衣服不說，從一家人的正餐，到大姐的下酒菜都是由他來準備。當然，他得上學，有時還會外出幾天。他實在沒法幫忙的時候，家裡的女性成員會依賴外食，或乾脆泡泡麵。日子一久，她們不僅髒衣服亂丟，連垃圾也開始累積。 每次看到這種場面，相信不少觀眾都會為他長嘆一口氣。這些段落，不僅充滿趣味，也把男主角的可憐形象給連續擴大。 阿強也不傻，早就曉得自己其實等同於奴隸。甚至有一回，他為準備下次考試，而被允許免做幾回家事的時候，還一臉開心的說：「自從唸完幼稚園後，好像就不曾這麼輕鬆過了。」 我的老天爺，這真是太可憐了！ 為何值得回味？ 近幾年，無論是在日本或海外，當有人在網路上問起這部作品時，也都是以主角命苦、常挨揍為主要線索。多多少少，他們還記得強調：「不是拳打腳踢，而是賞巴掌。」 這種招牌，不僅給人一種難以推廣的感覺，回味起來也不是那麼舒適。可仔細想想，這正是作者的苦心。主角算得上是多才多藝，而隨著劇情發展，他的過人之處也是越來越多，不僅個性溫柔、廚藝過人，還能夠讓企圖鬧事的黑道份子恢復冷靜，甚至連玩小鬼頭熱衷的遊戲也能表現得非常厲害，似乎──除了唸書外，啥難不倒他！ 這種角色很有魅力，但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完美超人；哪怕那也具有一定市場，隨便給人意淫沒極限的感覺，在很多時候都是編劇大忌。 於是乎，安排幾個情緒控管不佳──甚至有時還根本聽不懂人話──的角色在主角身旁，是再聰明也不過的決定；既能讓他的行為有所節制，也另外增加他的正面形象。 然而，這也會帶來另一些問題，像是過分放大失敗主義，乃至於無止盡的強化刻板印象等。對於這一點，各位儘管放心，和許多成功的搞笑作品一樣，故事中的不少角色平時看來是很白目，卻很少讓觀眾真正恨得牙癢癢。 以阿強的兩位姊姊為例，在動畫的第十八集，她們發現阿強開始常常晚上外出，還滿身酒味時，可是很替他感到擔心的。而當她們見到阿強是真的開始出入一間方便買醉的店，也是真心期望他能夠回歸正途，才會激動到又要用暴力手段來解決，所幸，這時是店老闆出面阻止，並把阿強打工的過程給盡量描述清楚，才解開誤會。 原來，是有個心情不佳的醉漢把酒倒在阿強身上，一身疲累的阿強，又根本是沒有洗澡就入睡，才會導致如此結果。而阿強又為什麼要打工呢？為了讓媽媽開心，想多花些錢給媽媽慶生。 接近尾聲時，是阿強買了個生日蛋糕。至於忘記媽媽生日的兩位姊姊，也買好了禮物。看來是不會再有什麼衝突了。很無奈，由於他為了給壽星驚喜而刻意扯謊說是去朋友家唸書，媽媽在打電話確認過後，很生氣的拿起掃把，一下就往阿強的臉上招呼過去。阿強受了點小傷不說，蛋糕還變形嚴重。 兩位姊姊立刻替他說話。等真相大白後，一家人圍著已經有至少四分之一不能看的蛋糕，開始慶生會。他的媽媽喜極而泣，還說：「這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蛋糕。」 雖然從後面幾段的對話大概可以猜出，那一塊已變得稀爛的部分，大概還是由阿強來解決。且就算是較溫馨的一話，也還是有描寫到一般人對女性的偏見。 重點在於，作者先大膽使用大家都算熟悉的元素，再藉由幾位重要角色的密集互動，將原本比較尖銳的部分給變得較為中性，從而使作品的氛圍和意識形態都顯得既合理又溫馨。基本上，每一回我們都確定，阿強愛這個家，家裡的其他成員也都愛著阿強。 既胡來又節制 和現在的許多作品不同，《小小男子漢》基本上不具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沙必死場面。男主角曾在課堂上和損友為了爭一本Ａ書而吵起來，又可以為偷窺女校的更衣室而重新設計馬拉松路線，但這種瞎過頭的表現通常都會很快就得到懲罰，讓觀眾的期待消失在連搔癢都稱不上的段落中。 多數時，我們不得不承認，這一票人的生活風格其實非常單純。故事中偶而會描寫到成年人的思考方式，還顯得很無可救藥，可這部分通常也都能很快就能拉回來。不僅如此，有此類不算優雅的點綴，往往能使該集的主題更為明確。 舉例來說，在第十集，阿強的大姊代替母親來參加家長會。他本來是想好好的在體育測驗上拿高分，卻因為一時緊張而失手。更讓他尷尬的是，大家的焦點根本就不在他身上；一票男生早就排出長長的隊伍，搶著去跟他家大姊問候，甚至連體育老師都主動要求握手。 鏡頭轉至教師辦公室，幾位男性教師繼續對阿強的老姊讚美有加。 糟糕的是，阿強的班導是個過分正經的女性。因發生了前面的事，她對阿強的姊姊燃起競爭意識，在談到阿強的成績時，她不僅表現得極不友善，更出言諷刺他的家庭；居然想用這種方式在個人尊嚴上扳回一城，實在不成熟。可她畢竟是班導，就算摻有私人情緒，說的話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這下好了，大姊覺得丟臉，阿強再也不能用那麼隨隨便便的態度來面對考試。因為從家人被諷刺開始，這就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之後的焦點就集中在阿強怎樣想專心唸書，卻又因這段期間老受到家人的過分關愛而開始吃不消等細節上。 順便一提，主角的損友雖然看上去極不起眼，腦筋好像也真的不怎樣，可他家裡顯然算有錢，以致於他老爸可以讓他上補習班，還承諾：他若若考贏阿強，哪怕只是得倒數第二名，也可以獲得一台手提式攝影機。 在當時，那可是相當時髦的東西；這種初次成功小型化的大熱門商品，普通的學生可負擔不起。 而前面已經提到過，阿強的家裡是沒辦法幫他出補習費的。他的爸媽和大姊都有正式工作上，讀大學的二姊也有打工。這四人加起來還是沒法負擔，哪怕是短期的，當然，這僅供參考，也得把他們的儲蓄習慣和其他投資計畫考慮在內。 彷彿是嫌這幾分鐘的描寫還不夠深刻似的，作者又安排主角的損友前來提議：「要是你考輸我，我就給你兩萬！」 主角聽了，當然很不爽，可當對方加碼到十萬，他的氣勢就開始弱了。這不僅是經濟實力的差距，也顯示當時像樣的手提式錄影機至少在這個價位之上。或許，作者也多少是在炫燿那時日本的經濟；在泡沫化之前，前所未見的榮景。 看到這已，我們最多只能確定，《小小男子漢》的確是一個娛樂性足夠，多數場面又很具說服力的佳作。 而一部作品要被稱之為小經典，就算不具有極為誇張的人氣，至少還需要更多創意。 下一回，筆者就來針對那些特別離譜，但又教人十分難忘的段落來進行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