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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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每逢我要採訪時都要下雨?

下少一會不太過吧,衪真太過份。

你有抑鬱症干我何事?你要生要死,我才不管。

不是為了生計,我決不會躲藏在你家背後的山頭上披星戴月。

肚子真不爭氣,剛剛才用個餐,拉也拉過,還想要什麼?

這裏沒有食物,只有野草一地,你要不要吃?

吃完之後,你會拉得更厲害。

你只不過是個人氣開始下滑的歌星,不是新任特首,不是世界名人,卻害得我要蹲在這裏等你,等你到窗邊乘涼。

我要拍到你的臉,我才有文章可寫,要大寫特寫,我不想再捱罵!

你氣息愈不佳,讀者愈愛看,他們才會掏錢去買,雜誌有銷量,我才保得住飯碗,你明白嗎?

你的精神不正常,他們才會看得津津有味,他們看你怎樣沉下去,落井下石。

他們妒忌你的成就,你歌又唱得不太好,為什麼會這麼受歡迎,掙這麼多的錢?

你得到的,他們和我可能做一世都得不到。

所以我們都好想你不得善終。

變態?這個世界誰不變態?

你終於出來了,我等了三個小時都是為了這一刻。

沒有化妝的你跟我有什麼分別?

你不就是這麼的一個女生而已,論身裁外貌我毫不比你遜色。

你雖然得到很多,但又如何?你失去了自由。

你的一舉一動,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娛樂。

你註定廿四小時受人監視。食得鹹魚抵得渴。

就是在你失去自由的時候,我也失去自由。

我雖然討厭你,但我不能離開你。你是我半個老闆。

你不沾脂粉,正合我們普羅大眾的口味。

「.....情變,神情落漠,終日煙不離手.....」

「.....受抑鬱症影響,行為怪異,病入膏肓.....」

「xx精神科醫生:抑鬱症宜及早接受治療....嚴重者有自毀傾向.....會自殺.....」

圖文並茂,假即是真,是真的會更加真,更有戲劇效果。

相片雖然矇矓一片,但誰人都可以肯定是你的背影。

有時我也會黑心起來,想你跨過欄杆.....於是我就有全世界的獨家照片,我公司的雜誌大賣特賣.....升職有望了.....哈.....哈.....。

我沒有逼你的,是你自己選擇的路,我阻也阻不了。

在鏡頭內的你在哭,雖然光線暗淡,淚光直射過來,撩動著我的眼底。

我本能地按動快門,連環快拍了不知多少張照片。

我要保留多些記憶體,因為我知道好戲在後頭,說故事也要說全套。

「不偏不倚,報導真相」,這是記者的本份,也是權利。

你不停在哭,哭得我也有點為你難過。

像你高高在上的名歌星,生活無憂,還有什麼會令你傷心。

你還欠一個可擁著哭的男朋友,我也是,我們可算是同病相憐。

我工作時要等,下了班又要等。等,就是我的生命,也是消耗最多時間的活動。

也許不是活動,因為我活而不能動,我要留守同一個位置很久很久。

假使我是你肚內的迴蟲,就不用等了,我永遠都有最新的獨家消息。

我跟你互不相識,卻要了解你的一切,要比我了解家人更了解。

你每日的行程,所到過的地方,接觸過的人、事、物,我都要記錄在案,絲毫不遺。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人人都關心你的一舉一動?

但是沒有你,我是幹不活的,唇亡齒寒,我竟然跟你相依為命。

你要振作一點,不要思歪,活得長久一點,那我手上的資料才有價值。

好吧,我應承你,在你臨走的一天,我會為你寫出全港最多頁數最震撼的新聞報導,讓你不枉此生。

做人做著你都算倒楣,你還有什麼前途?

你的墮落才是你一生人最精彩的部份,你現在得到的會慢慢地化為烏有。

你從前用這麼多氣力作什?始終都會完全失去。

你的朋友在哪裡?當你紅透半邊天的時候,他們就會跟你稱什麼姊妹。

如今你「大難臨頭」,跟你一起多一會都會給人垢病。

和你一起拍照,會給人當作鏢靶。

他們有什麼惡運,都會算在你的頭上。

你沒法抗拒,因為你再已沒有能力抵抗。

你憑什麼?

你的經理人呢?雖然你曾經令他飛黃騰達,但這是個功利世界是金錢掛帥的。

當你不再是他的搖錢樹時,他當然會找另一顆搖錢樹。

你以為神話會再發生在你的身上嗎?

你完了,什麼都完了。

你要退下了。你忽然發覺得你的生命短促了許多。

我知道你不想失敗,但是別人很想看到你失敗的樣子。

而我的職責就是要將你不為人知,你不想別人看見的一面公諸於世。

我要給人娛樂。

我看到你在唱歌。在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有興致唱歌。

你不是唱屬於你的歌,你在唱你前度男友的歌。

在樂壇上,你的成就遠比他高,得到的獎項比他多,簡直是垂手可得。

而他拚盡力氣,仍跟那些年青歌手在爭長短,縱使他有的是歌藝,但是不受歡迎就是不受歡迎。

論樣貌,他可跟那個青春偶像相比?

他整天批評人家沒歌藝,不要當歌星,但是他要知道現在的歌迷是沒耳朵的。

他們只會用眼睛來聽歌。歌唱得不好不是問題,他們要的是他的俊貌。

他是歌迷的幻想對象嗎?

算他沒人家那麼好運,沒樣子怎可吃這行飯。

我都不明白你怎會跟他一起這麼多年?

你喜歡他什麼?他的脾氣不比你好到那裏去。

他要跟你分開,你竟然為他哭?

你知道你的眼淚是多麼罕有的。

你在螢幕上的眼淚是多麼的假,只有你在樂壇頒獎典禮上,你為他而流的眼淚才是最動人最真摰的。

我也希望會有一個人為我而流淚。

但我除了等之外,我還可以做什麼?

究竟這個世界會不會有這個人?

原來你比我幸福,至少你有人可以為他哭。

你在露台上乘涼,點起了一支香煙,開始吞雲吐霧。

埋沒在煙霧裏你才可得到平靜,你需要尼古丁來讓你安靜。

只要你走出大門,世界又不再平靜。

沒有你怎會有我這樣的人?沒有你我怎會有活可幹,掙到錢糊口?

請你繼續瘋瘋癲癲吧!你沒有動作,我怎會有材料寫作?

我的寫作能力其實不是你想像中那麼高。

我只是一個編撰新聞混飯吃的小記者。

寫作根本不是我的專長。

我比同儕優越的是我的耐性。

我已錬成了不吃不喝,不排洩,身心不疲之術。

我不是辟穀,只是幹活而已。

請你不要令我的努力白費。

今晚我一定要有點收獲,不然我飯碗不保。

你雖然穿著著我用幾個月月薪都買不起的上衣,但你衣衫下已傷痕纍纍。

娛樂圈與傳媒是不可分割的。

沒有它你也不會有成名的一天,但亦是它令到你有如斯境地。

有得必有失。

你竟然打開一樽藥瓶,仰首就把藥吃光?

怎麼不是安眠藥?零食?

你終於受不住了。

我本能地提起相機,按動快門,相片嗖嗖而過,藏在我如至寶的記憶卡裏去了。

我還嫌馬達轉動得太慢,快門聲太吵,因為這是最高潮的一刻。

全香港人都想看到這一刻,我要把它留下,一秒都不能少。

記憶卡都給我用光了,我要更換一下。

快,我要快,在重要關頭總是會有阻滯。

我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明天,所有報章都會印滿了我的作品。

全城都會為我和你而震盪,氣溫都因此驟升。

我期盼著你能再進一步。

相片會更加精采,我的名氣也會大增。

最後的勝利者必然是我。

因為我肯等。等是取勝之道。

但是你死後又怎樣?

地球不會因為你而停止轉動。

我們一下子就會把你忘得一乾二淨。新星會取代你的位置。

也許我少了一位人物去寫,

你根本不值得死,無論是為了誰,為了什麼也好,你都不值得死。

你有你的生活,你有你的世界。

你是為你自己而活,不是為別人。

「人言可畏」是阮玲玉輕生的藉口。

今天世界已不同了。

你快把雙腿放回露台去吧!

「不要呀!」我竟然為了你而大嚷出來。

我連相機也不顧,縱身去救你。

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我會有如此的反應,如此魯莽的行為。

我把你喚醒了,把你嚇得躲回家中,即把所有電燈關掉。

對,這樣我們都可以鬆一口氣。

我都忘記了我有多少天沒洗澡了。

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了不知多少遍。

我的最佳拍檔也要報銷了。

還好,我可以回家浸一個spa。

這才是我的生活。

我應該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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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在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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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著都市光怪陸離的人性,搖撼著淡漠疏離怪異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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