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與瑪麗來自阿姆斯特丹,兩人都是音樂家,一個專長小提琴與聲樂,一個專攻大提琴。典型的琴瑟和鳴。
「法文好難啊!」約瑟夫說,其實他法文還不錯,比我的英文好。他們兩人也剛在小叔住的小村子買了房子,夏天來渡假兼整修。等他們安頓差不多了,還打算在村子裡的十二世紀教堂舉行迷你演奏會。
「法國的行政文件好煩人啊~」他們抱怨。是的,二十年前「山居歲月」一書不是就寫了? 法國是「pays de papiers 」啊! 二十年之後,功力只有更登峰造極。
老實說,我還真沒想到,在這個法國中央高地的偏僻村莊,官方登記的人口是 60人,這天的午宴倒出現了80多人。其中十分之一是歪果扔,如我,如小嬸,還有一家非洲人,混血孩子個個天然鬈髮如獅王,可愛極了。加上約瑟夫跟瑪麗,另外還有一對較年長的荷蘭夫妻。
年長的那一對,定居這個小村莊已經不少年。雍容親切的荷蘭大姐隔著幾個人對我遙喊 : 「你好」。
我的天!大家都轉頭看我有沒有聽懂。
小叔說:「她媳婦好像是台灣人」。
喔~世界也太小了吧?
我走過去跟她問好。
她說她媳婦是澳門人,跟兒子還住在澳門。她去年曾拜訪他們,明年計畫再去。
她問我,如果兒子媳婦回荷蘭定居,媳婦容易找到工作嗎?嗯…我說,起碼她可以先當部落客,寫點深度荷蘭。這年頭,世界的距離拉近了,但還是缺少點什麼,能讓我們真正零距離。我想,應該就是客觀的深層文化觀察吧?
像這樣的鄉村獵人協會午宴,若不是住民帶領,還真無緣一見。所以我從十天前來到鄉下,就一直非常期待。
午宴場所在昔日小學的禮堂。小學早已廢校,空著的建築就當村子交誼廳了。與村長辦公室比鄰。燉飯的大鐵鍋就架在外頭,還細心搭了遮陽棚。午宴時間註明是十二點半,我跟小嬸準時到場,結果是最早到的。會場空空如也,鐵鍋也空蕩蕩。我心裡狐疑萬分....現在才開始煮也太晚了吧?而且,就這兩鍋? 夠八十個人餬口嗎?
事實證明我庸人自擾。一大一小兩鐵鍋綽綽有餘。胖胖的大廚端上灑滿雞腿與蝦子的燉飯,有如明星走紅毯般擺了十分鐘姿勢讓大家拍照。一臉得意全表現在臉上。也不枉他在外頭揮汗整治這兩鍋了。
大廚是鄰居泰瑞莎的妹婿,本身是獵人協會理事長之類,烹飪只是興趣。在旁邊當二廚的是他女兒。在巴黎跳蚤市場工作,放假回家幫忙。
這一頓午宴從 12點半開始,眾人寒暄吻頰此起彼落。女人們都穿上美麗的洋裝與涼鞋,當這場午宴是很正式的社交場合。雖然是鄉村,女人打扮仍然是以突顯自己的優點為主。認為自己背部無懈可擊的,大方在洋裝背部從上到下開條隧道,轉身的霎那讓眾人心裡一蕩: 「沒穿內衣」。覺得自己腿很美的,裙子就不用太長了,順便蹬上三吋高楦底鞋凸顯優美的小腿肚線條。而還未開始受地心引力影響的年輕胸部,更是大方露出傲人的北半球。
即使穿著樸素簡潔,也總是在不經意間露出畫龍點睛的精選首飾,或是欲語還休的刺青。我喜歡看這樣貌似不經意,其實非常了解自己優點的打扮。有了優點,何必斤斤計較缺點呢?
午宴燉飯極為美味。我還追加兩次,誰叫他放了我最愛的蝦子?而且山上買的蝦子竟然這麼好吃!上主菜之前,還有罐頭蔬菜做的沙拉,一顆蕃茄,一片哈密瓜。吃完主菜,大概下午三點半了,飽到我想睡覺。尤其葡萄酒還是無限量供應,更讓人昏昏欲睡。不過,還有乳酪,甜點跟水果等著出場啊~
法國人用餐完全不在乎時間。餐廳通常也不趕客人。客人更是老神在在坐到開心滿意為止。我在巴黎時還常常跟我老公同事他們成為當晚餐廳最後離開的人,連服務生都比我們早走。法國人也不在乎身邊桌椅早已堆成疊,慢吞吞去結帳時還要再在吧檯喝一杯。
這頓獵人午宴享用完畢,步出會場,雖仍白日高照,教堂鐘聲卻敲了五響,已是下午五點!一人十六歐元,物超所值,直接飽到天靈蓋,連晚餐都省了。跟台灣廟口流水席同等歡樂!
開始期待明年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