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五年左右,某天下午門鈴響了。
馬堤從不准我主動應門或是接電話,他說不能讓外面的人發現葛瑞斯是沒上學的小孩,他告訴我每天為了工作或是或了上學需要出門的人是苦命的,看看萊爾跟克特,一但上學,學不好要被罵,闖禍也要被罵,所以我不能見到或聽到除了馬提指定的人以外的人。
馬堤愛提起以前幫人做裁縫時被有錢人家呼來喚去的故事,我最愛其中一段:一位戴著鸚鵡羽毛帽的胖小姐,帶來了一件好美米色蕾絲的洋裝,但胖小姐穿不下,請馬堤幫忙把洋裝改大,馬堤很困擾,他知道如何把衣服改小,但這樣精緻的洋裝該如何改大呢?過了一個禮拜胖小姐來了,這次戴的是藤編的草帽,馬堤拿出那件洋裝給胖小姐試穿,胖小姐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因為還是穿不進去,吼叫著問馬堤怎麼改的,馬堤實話實說:女士,我認為這洋裝沒有問題,將它破壞改大只是毀損這美麗東西的價值,您要不直接買大號的洋裝或是試試運動裝甚麼的,問題簡單多了!當然胖小姐沒有接受建議,發了頓脾氣後就走了,兩天後馬堤的房東說不能再租給馬堤,要他搬走,原來胖小姐是房東另一個生意的夥伴。
馬堤總說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家就能讓自己也讓別人感到快樂。我五年來都這麼相信著,甚至以此為傲。
那天門鈴響了,馬堤習慣性的先從二樓的落地窗往下看,然後捏著他潔淨的下巴,眉頭微皺。我等在一旁,等著馬堤的指示,通常是「來吧葛瑞絲,讓我們給隔壁的巴瑞先生展示我為妳做的新衣服」或是「葛瑞絲,衣服穿上,躲好」。
「葛瑞絲,衣服穿上,躲好。」馬堤一邊說一邊動身下樓。打開了門「哈囉,瑞秋小姐,這麼快又見面了?」馬堤故意將不滿塞進問句裡,但瑞秋像是聽不懂一樣,「是這樣的馬堤先生,」瑞秋輕推了一把馬堤,然後走進屋裡,「你必須讓我見到葛瑞絲,我受夠你太多的謊言了。」瑞秋一屁股坐下沙發,用非常堅定的眼神直視馬堤,馬堤緩緩地將門關上,走到瑞秋面前用和藹的聲音問「需要先來杯茶嗎?親愛的?」瑞秋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再拐彎抹角了,馬堤先生,你沒有送葛瑞絲上學,說她對人群有恐懼,這我能理解,但你不能代表她或是代表醫生判斷葛瑞絲足不出戶是否為最好的撫養!」
瑞秋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她不在你任何的親戚家,馬堤先生,據我所知,除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外,你沒有其他親人了。」馬堤的表情到這時才稍稍變了一下,馬堤又開始捏他的下巴。瑞秋繼續說「今天我要是沒看見葛瑞絲,恐怕我得請警察來一趟,屆時不論發生甚麼事,我先警告你馬堤先生,你將永遠失去葛瑞絲。」瑞秋觀察馬堤的表情,知道自己成功了,五年來馬堤只給她看照片或是錄影帶,總說葛瑞絲在親戚家過暑假、葛瑞絲跟哥哥們出去了還沒回來等等理由,使她的探視報告寫得很心虛。當然馬堤不是壞人,一個退休的裁縫師能壞去哪?或應該說,一個退休、獨自養兩個兒子的鰥夫能壞去哪裡?瑞秋打聽過了,據說雙胞胎兄弟自從家裡多了個妹妹,在學校的表現有變好的現象,也會跟同學分享有妹妹的喜悅,照理說不必擔心葛瑞絲被馬堤收養後受到不好的待遇,但馬堤多次的顧左右而言他,甚至欺騙瑞秋有親戚照顧著葛瑞絲,讓瑞秋不得不懷疑。
馬堤輕嘆了一口氣,請瑞秋稍等,接著上樓。馬堤進到我的房間,門後的牆板有一個小凹槽,輕輕往裡面一坂,牆板打開,我問「可以出來了嗎?」馬堤把我牽出來,蹲下拍拍她的衣服,用一樣溫柔的眼神告訴我「樓下有一位小姐要見你,她有很多問題要問你,尤其是你在家平常都在做甚麼,如果你說實話,她會處罰過的這麼幸福的小孩、抓你去學校讓你挨罵,所以葛瑞絲,聽好,」馬堤抓住我的肩膀「如果她問在家都在幹嘛,你就說讀書跟看電視,如果她問你哥哥們對你好不好,你要說,偶爾會吵架,但你愛哥哥們。」
馬堤把我帶下樓,我才發覺,瑞秋是我來馬提家後第一個看到的女人。
瑞秋對於我的服儀感到滿意,「太好了,我終於見到你了葛瑞絲,希望你在這裡沒有挨餓,沒有冒犯馬堤,呵呵,誰叫你總是把可愛的葛瑞絲藏起來」瑞秋站起來捧起我的小臉看,再翻起衣袖看看我的小手臂,「恩...」雖然這樣很沒禮貌,但瑞秋還是要先解除第一個疑惑:家暴。
「行了嗎?」馬堤壓低聲音,試圖用有威嚴的聲音暗示瑞秋可離開了。「這是我第一次不是透過照片跟影片看到葛瑞絲本人呢,你不讓我們聊一下嗎?」瑞秋對我眨眨眼「要來點女孩間的話題嗎?」我不知道甚麼叫做女孩間的話題,但我從不知道馬堤有把我的照片給別人看,突然覺得有點難過,或是有點憤怒?
我抬頭對瑞秋說「我沒看過我的照片...」瑞秋驚訝「喔!真的嗎?我找找喔」瑞秋翻了翻她的包包,從一個大資料袋裡倒出幾張照片,「在這裡,馬堤說你正在幫忙洗碗,是貼心的孩子。」我接過照片,鬆了一口氣,瑞秋有的照片都是她在做家事的照片,不是擔任馬堤模特兒或是禮拜三糖果時間的照片。
聽到瑞秋稱讚她是貼心的孩子,我馬上想到還沒端茶給第一個看到的女性客人,「我去端茶!」我蹦蹦跳跳的轉身進廚房,瑞秋注意到馬堤看著葛瑞絲的眼神變得炙熱,他又開始捏下巴了,瑞秋再回頭看葛瑞絲,馬上理解到「葛瑞絲沒有穿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