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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地球都穿太空衣,我認不出誰是我女朋友(下)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寂寞不是全世界只剩下你一個人。
而是你失去某個人而感到寂寞。
幸虧每日跑步的日子有功,在眼前那個人脫下潛水衣的頭盔之前,我就衝過去一手抓住他的手。眼前的他跟我四目相交。
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跟其他人有線視接觸了,在海裡就算遇見其他人,也只會站著發呆或低著頭,跟人形珊瑚沒兩樣。
「你瘋了啊!你這樣會被水壓壓死呀!」
儘管對方聽不見,我還是在潛水衣裡大吼。
定睛一看,面前潛水衣內的臉孔是個女生,我不認識的女生……
她皺著眉對著我說話,但我一點聲音也聽不到,只看到她的嘴唇在一開一閤。
我聳聳肩,搖頭表示「完全聽不到妳說啥」。
只見她湊前臉孔在潛水的玻璃鏡上吹了一口熱氣,她的臉馬上被霧氣遮蓋住。然後,她用手指在鏡面上寫字。
沒想到,原來還有這種方法!
對了,潛水衣的設計寬厚,為了避免讓海水跑進來,只有連接頸部的位置有接合位,很輕鬆就可以將手退出來,在頭盔前的鏡面寫字。
『關你啥事』女生寫了四個字,然後將字擦掉,露出她不悅的臉。
『幹嘛自殺』我寫上。
『好冷』她回應。

每件潛水衣,都有自動衡溫功能,甚至能手動調教溫度,難道她不知道嗎?還是她的衡溫裝置失靈了,深海的溫度長時間處於2~4度,一般人可受不了。
我對她指指維修站的方向,示意她可以去維修潛水衣。
她搖了搖頭,用力把我推開,然後強行脫下頭盔,整個人從潛水衣內竄了出來。
我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卻無法阻止事情的發生,那女生大概是無法承受強大水壓的關係,表情扭曲,捂住耳朵,大量氣泡從她嘴巴裡吐出來,懸浮在水裡好一陣子,表情一下子放鬆,四肢僵硬地伸展開來,一動也不動地隨著水流往上爬升。
她死了…
人類脫下潛水衣的結果只有一個,我抬頭看著她的屍體慢慢消失在我視線範圍。
放眼望去,海裡的空間感使人感到絕望,不管是哪一個方向都看不見盡頭,單是想到自己身處在這個空間就足以令人窒息,也許是這個原因,科學家才研發了海裡使用的網路吧。
跟地面世界一樣,網路是個相當舒適的空間,有很多人在這個虛擬空間裡跟你聊天,但又一點也不會覺得擠逼。
更重要的是,網路能讓你漠視身邊發生的所有事。
大家都不去理會身邊的親人、朋友、現實社會所發生的事,反而跑進網路談論這些事情。

這一整晚,我都坐在那自殺女生的潛水衣旁邊,思考她為什麼要自殺…
我留意到她脫下來的頭罩內,螢幕正在播放色情影片,這個應該不是她自殺的原因吧?!
好冷?
說不定,女朋友也已經自殺了…
一想到這裡,我就猛然整個人彈跳起來。身體無法冷靜下來,於是,我繼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下走動。
『目前能見度過低不適於任何活動,建議用戶停留原地不要移動』
「略過提示」「確認」
我將潛水衣頭頂上的探射燈亮著,勉強能看清前方幾米的地方。
我根本不知道女朋友身在何方,或許這些年來也只在同一個位置兜圈,又有可能跟女朋友所在的位置愈走愈遠。
但是,我無法待在原地什麼也不做,我無法躲進網路裡裝作沒有事情發生。
我無法裝作看不見…
人類已註定要被滅絕的這個事實!
其實,我在海裡第一個星期就已經發現了。當時我慌亂地四處奔跑,尋找女朋友的蹤影,潛水衣的智能系統,除了發出警告音效,還不斷播放柔和的音樂,在眼前的螢幕播放著色情影片,試圖讓我冷靜下來。
那個時候我就想到,人類在海底該如何生育?
趁著大家都沉醉在海底的網路裡,科學家們試著努力尋求令人類繁殖的辦法,或者返回地面繼續生活的方法。
結果呢?要是成功找到方法的話,科學家們一定會用網路發佈這個消息吧?!
為了讓大家以為在海裡很安全,於是提供免費的網路,壓下所有人的不安。
人們只要再次聚集起來,就一定會聯想到這個問題,於是海裡沒有GPS,也不讓大家說出自己的所在位置,甚至將名稱編號化。
這一切,都是科學家為了人們不去思考絕望的緩兵之計。

『碰!』因為四周漆黑一片,我撞上面前某種東西而跌倒了…
用探射燈一看,原來是巨大的尖石。
『警告,氧氣供給裝置失靈,請用戶盡快尋找並前往維修中心』
「屌你媽啦!這麼黑找屌啊!」
警告,氧氣供給裝置失靈,請用戶盡快尋找並前往維修中心』
我環視四周,四周圍都是一樣的景色,沒有可標示位置的東西。
『警告…』
『警告…』
系統的聲音停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我發現左腳有水慢慢流進來,看來是剛才被石頭割破了。
我很想大聲求救,但一想到聲音根本無法傳遞出去,就算在網路上求救,大家也不會知道我的位置,他們只會恥笑我在黑暗中強行跑動。
我要死了嗎…我還沒找到女朋友啊…
這刻,我彷彿感覺到全身血管被螞蟻爬滿,四肢僵硬得無法做出任何動作,冷冽的水已經浸到膝蓋了,我害怕得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
就在這個時候…滲水突然停止了…
我感覺到有人按住我的腳。
我低頭一看,那件潛水衣內的人因為被探射燈照到而瞇著眼睛。
那個人,是我的女朋友。
我在頭罩上吹了一口熱氣,寫上『好冷』兩個字。

『我也是』她。
彷彿像早就約定了一樣,我跟她同時間脫掉身上的潛水衣。
水壓像拳頭般擠壓著我的耳膜,冷冽的水令我無法停止顫抖。女朋友熟悉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我使勁地游過去擁抱著她。我倆抵受著無情的水壓,身體彼此緊貼,我緊緊的親吻著她。
「啵」一聲,耳膜破碎了,有暖流從耳孔深處流出,但我沒有放開擁著她的手。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慢慢上升,無法再吸入更多氧氣,肺部像被人用手捏住一樣。但是…
我好像明白那自殺女生說『好冷』的意思了。
我感受著女朋友胸口傳來的心跳,這些年來,我第一次感受到溫暖的感覺…
世界末日?這刻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或許,明天科學家就找到解救人類的方法了。又或許千萬年後,有進化的人類會撿到我倆相擁著的骸骨,到時候,一定有人編造矯揉造作的愛情故事吧。
但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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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是藍橘子,來自香港的小說、專欄作者、電影、漫畫編劇。我除了寫故事,什麼都不會,也不懂自我介紹,想瞭解我的話,就從故事裡找吧。或許,你也能在故事裡找到你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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