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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煥雄遇見杜蘭朵，黎氏風格的互文之處

　週三晚前往高雄衛武營國家藝術中心欣賞台德共製歌劇作品《杜蘭朵》彩排場，這部由作曲家普契尼所譜寫的膾炙人口之作，已有許多經典版本。2015年，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與德國萊茵歌劇院攜手共製，由指揮家簡文彬擔任指揮、劇場導演黎煥雄執導，賦予《杜蘭朵》現代觀點，同時也融入黎煥雄獨有的黎氏美學，首演於歐洲，如今台灣的觀眾，總算有機會欣賞全劇。

　一如衛武營國家藝術中心的理想，要做一個對公眾打開大門的場館，當天這場彩排場次，現場邀請了車隊運將、新住民等欣賞演出，簡文彬因對這個作品相當熟悉，以親切動人的口吻，為現場觀眾講述《杜蘭朵》的故事情節，並幽默點出故事裡的荒謬與不合乎邏輯之處，跳出欣賞古典作品的框架，有效讓觀眾更快親近這件作品。

　導演黎煥雄的手法引人入勝，《杜蘭朵》的劇情最為人所知的，就是當局下令，要娶公主的人，必須要能回答公主出的三個問題，答錯的人，就得被處死。

　一改西方歌劇延續而來慣例華服、燈光、舞台和佈景等，黎煥雄以簡練的方式鑿去這些盛大且瑰麗的場面，並運用影像投影創造虛實交錯空間，雖是講述古老東方故事，卻充滿現代感。同時劇中也處處是彩蛋，為觀眾留下三個謎題，或者說，為觀眾埋藏一些獨特觀點，讓欣賞者有機會重新思考、體會這個作品。

　謎題有許多，我最想談的三個謎題之一是，古老的中國皇帝不穿龍袍，改穿西服、拿拐杖，在劇中特別突兀，皇帝帶有作曲家普契尼的姿態現身於舞台上，如此一來，皇帝不再只是劇中的皇帝，他有了別的身分，既是這部作品的「創造者」、亦是在其中現身軋一角的「參與者」。

　其二是在公主即將要徹夜未眠的前一幕結束時，影像投影出現一雙女子的眼睛，對著觀眾眨了眨眼，眾人也許要聯想成是公主杜蘭朵的眼睛，或許可這樣解讀，這雙眼睛也可是另一層面的隱喻，但我聯想到的是黎煥雄前陣子最近一檔執導的幾米音樂劇《時光電影院》，裡面小女孩在思考「雞生蛋，蛋生雞」這樣子的問題時，有一句重複的歌詞談到，「轉啊轉，眼睛也不眨一眨」，這句歌詞可視為一個「思考難題」的意象；當公主杜蘭朵完全沒想到竟有人可以完全回答出她的問題，同時她也要反過來回答對方的提問時，那樣的困境，約莫就是「轉啊轉，眼睛也不眨一眨」的隱喻吧，更何況，接下去的唱段正是《杜蘭朵》最為經典的唱段〈公主徹夜未眠〉，如此一來，「轉啊轉，眼睛也不眨一眨」也不為過吧。

　第三個謎題出自黎煥雄之口，這整部《杜蘭朵》是誰的夢？使人聯想到同樣是黎煥雄執導的幾米音樂劇《地下鐵》裡詩人一角的唱段〈我的想像還是別人的夢〉，歌詞出自黎煥雄之手，寫道：「這是你我一個共同想像，還是只是別人的夢，這是別人，與你共同想像，還是只是我的夢。」正如以前我思考人生實像時，會問親近的朋友：「我是真的存在，還是只是你想像中的人？」這整部《杜蘭朵》是誰的夢？誰能判斷有無真正醒來？

　一切是如此如夢似幻，在真實裡碰撞虛假，在虛假轉彎之處，真實又迎面而來，實在是太黎煥雄了啊！